第十七夜【2016.3.10】
下水道的美人鱼
后台的乔琪第一时间冲上舞台,但比起对方慢了不只一步,被她砸烂了的只有无辜的舞台。
“他带走了余温蒂!”乔琪对着他们喊,神情里的愤怒远远胜过了担忧。
“顺着线索找,”雪在她身上连通了灵力,“他逃不掉的。”
雪所谓的线索是凶手的血迹,凶手在抓走余温蒂的时候中了雪的攻击,被巫术破坏的血管血流不止,留下一路的血迹。那血痕一开始是鲜红的,后来变为黑色,最后竟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真是会惹麻烦,”莫警官看着线索的前方感到匪夷所思,“他居然钻了下水道?”
“下面的宽度能过人,”雪目测了一下说,“可以直接下去……莫警官?”
莫铖收敛了不自然的神情:“没什么,下去吧。”
地下弥漫着浓重的湿气,腐烂的味道像是凝固一般堵住了皮肤的毛孔。狭窄的通道里充满粗重的喘气,好像有一个宇宙被吞吐其中。
黑袍人没理睬淌血的伤口,他知道计划无法达成了。昏迷的余温蒂像一条被渔网捕捞的美人鱼,紧闭着眼睛任人宰割。他把余温蒂平放在地,然后颤巍巍的从衣袋里掏出匕首。
匕首的锋刃嘭的撞上了什么,在距离余温蒂胸口一寸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随着一声凄凉的哭泣,折断了锐处。他这才明白那一个被他躲过的法术本不在于取他的性命,而是要对余温蒂施加保护的阵法。
他认命般叹了口气,就感到被一股无形之力扼住了咽喉。
“放开她。”
他抬头,看见的是在灵力作用下追上了自己的专案组,魔女冷冽的目光穿透了他。
他把匕首扔开,乔琪扑过去抢回了余温蒂,转身像是要给他一棍,被雪拦住了。而这个黑袍人也像所有凶手一样,死到临头绝不会看主角组的脸色,狠狠抢一把戏份。
“为什么,”他在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咯咯声,像是所说的话烧灼着声带,“她们已经十全十美,要什么有什么,偏偏要连我在这世上仅存的珍贵事物也要夺走!”
他的兜帽落了下来,露出面目全非的脸,脸上三分之一的部分完全被异化侵蚀,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个算得上清秀的人类少年。
“抢走了你珍视的东西的并不是她们。”莫警官显示出优秀的职业态度,走上去站在最前。“她们不过是你报复的替代品。”
他陷入一种空洞的癫狂:“他明明承诺过,不管多艰难都会在一起,不被其他人认可也没关系。我相信了他,一直在等,等待能够与他一同公之于众的那一天。但是他却背叛了我,要和别人结婚。那个人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光凭着她是女人这一点,我一辈子都比不上。但是为什么啊,你已经那么完美,要多少恋人都手到擒来,为什么要夺走我的爱人啊!”
凶手的动机出乎了他们之前的所有猜测。这是一个由被渣男抛弃的痴情同志由爱生恨的报复性情杀。
“但你并没有杀死你所憎恨的那个人。”三个目标,包括被救回来的余温蒂,在感情上都清白无瑕。
“因为他喜欢她啊!”他的脸埋到了地里,歇斯底里的吼道,“如果杀了她,他会伤心的啊!”
下水道在他嘶吼的余音里格外安静,原本指向他的愤怒一时全都变为震惊。莫警官还要追问什么,右手的衣袖被扯了扯,雪绕过他身侧,走上前。
“但你又因此痛苦,必须采取报复性的举动进行宣泄。”雪一直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是谁将你的仇恨转移到与你的情敌相似的人物身上?或者说,是谁赋予了你报复的力量?”
他抬头望着雪,从她的眼睛里感受到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神明。”他陷入回忆的眼神像被抽空了灵魂,“我听说了一个法术,可以召唤复仇之神。我从法阵中召唤出了那个人,她自称为‘魔女’。我告诉她我想杀死那些夺走了别人所爱之人的女人,她说可以帮助我,但必须按照她的指示来做。然后她在我身上划开刀口,把我原本的器官取出来,装进别的东西……把我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怪物。”
“你还记得那个阵法吗?”
他用手指沾了沾从伤口流出的血,在潮湿的地上画出一个阵式。
雪凝起了眉,摇头:“这不是召唤的阵式。那个魔女欺骗了你,她利用你作为工具,被你杀害的都是无辜的人。”
他的眼睛红了,像是要滴血:“被我杀死的是无辜的人?”
“她们中有些甚至情窦未开,怎么可能抢走别人所爱之人呢?”
他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好像一盏煤油灯嘶嘶作响:“可是她说,她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我杀了人,杀了人!”
他顿时嚎啕起来,整张脸扭曲得比之前可怕一百倍。雪不得不反过来安慰他:“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从选定目标到实施方案,都是她决定的吧?”
“这就说得通了,”瞠目结舌的小林回过神,“死亡通知的内容和实际情况的矛盾,是在提示凶杀的谋划者和实施者不是一个人。那么那个魔女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回答,“但她曾经说过,她有想要挑战的对手。”
在场之人忽然屏息。雪不为所动:“你看过她的样子吗?或是其他的特征?”
“她穿着黑袍,兜帽盖住了脸。但她涂着红色指甲油,衣服上有熏香。她好像总是在笑。”
经典的反派形象。乔琪让余温蒂枕在膝上,默默记下一笔。
“我没有时间了,”被改造过的异人说,“身体的改造是以缩减生命为代价,今天大概就是我的死期。我死的时候会像爆炸一样,但在下水道里就没有关系了。所以我不能跟你们回去归案,但你们可以录下口供,我什么都会回答。”
雪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晓梦,春晓的晓,梦幻的梦。”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希望能向被害者的亲人道歉……我是无法赎清罪孽了,但愿我死后在阴间,能被她们加倍报复。”他脸上异化的地方干枯得像要露出骨头,但终于平静下来。“如果,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看一眼他过得如何啊。”
重新返回地面上,莫警官握着录好了口供的录音器,不由叹息:“那个叫做晓梦的凶手,还真像美人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