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首歌唱道:也许一个人旅行更有意思。为什么不喜欢团队旅游?总有人拖拖拉拉没有时间观念,或者总有人拖后腿要这要那,总之是不如一个人来得自由的意思。当然,这往往是一个单身汉的观点。
我们一共有七个人。Rose跟年纪最小的Q小姐一组,老K和比他小五六岁的学护理的菲菲一组,天哪,她还只是一名学生,正赶上暑假,所以正好可以跟她这新交的刚过三十岁生日的男朋友旅游;炮爷和猫哥是一组,他们交情好得让人怀疑。我本来不打算去,因为我不参加所有团队人数是奇数的活动,那意味着我将一个人,如果碰到偶数人才能参加到项目,那么我要么无法去,要么就一个人玩。从任何方面来说,看起来都有点傻逼,我不是说一个人看上去不好,但总觉得有点傻逼。一个人旅行是很潇洒,好像是某些有点独立思想的人的专利,但往往开头很愉快,后面就觉得有点伤感,甚至说有点傻逼。这都是真的。
上了旅游大巴,事情就来了:他们按照我上述的组合坐在一起,我必须跟陌生人坐,但这回有点不一样,导游小姐阿芸坐在我旁边,他们在中途休息时在车下跟我说叫我加油。加哪门子油?我觉得有的莫名其妙。他们的意思是叫我多跟阿芸说说话,因为我坐在那不是听音乐、睡觉,就是翻书,一眼望去就是个标准的光棍儿。甚至说我睡着时差点把头靠在阿芸肩上。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从某方面看,我觉得可能是真的。我确实有点不像话,这点我相当清楚,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在跟陌生人聊得海阔天空之后如何结束这段短暂的感情,我想我还是那么的不成熟,那么的幼稚,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什么结果,以为任何感情都不会随时间流转而淡漠,所以我不轻易付出任何感情,因为我对感情的要求太多了,多的不像话了,与其不知道如何了却,那何必要无谓的去开始呢。所以尽管他们那么说,我依旧翻着书,困了就睡觉,只是我开始注意了,不要把头往阿芸的方向偏。
他们在后面聊得开花,我无法加入聊天,一是听得不是太清楚,引擎声太大,二是我如果跳过阿芸跟他们聊天,看上去是对阿芸有意见,是对她的工作不满意。大巴上的颠簸,让阅读变得比平时吃力,眼睛很容易疲劳,又是夏天,更容易犯困,大多数时候,我选择闭着眼睛。这是我头一次参加一个团队的外出,我想我大概比之前一个人旅游有所进步,至少我开始接纳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试着接纳不一样的人群,从他们那里我也许能收获什么不一样的快乐。这些人都不是我从前一直念叨的所谓最好的一些朋友,他们仅仅是相处了一段日子的同事,或者是同事的朋友。“最好的一些朋友”,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了,听说有大多数都结了婚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生活,时间和空间已经让他们跟我的生活联系得不再如同以前那么紧密。那时候我可能也不知道,我甚至蠢到相信友情天长地久之类的话。还有我那时的爱得发疯的女人,我甚至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而且这几年我几乎没有想过她,并非出于刻意,而是自然而然的。我们之前还一起去庙里求过签,在湖边接过吻,跟她的哥哥一起学过摩托车,我以为我这一生不可能忘记她给过我什么,什么别人都不可能给予我的东西,但是我真的快记不起来了,每回忆一遍总是更加模棱两可,丢失掉更多的细节。我那时爱得是多么肤浅。也许真正意义上的“健忘”是我这些年的真正所得。这些年我几乎不失眠,倒床就能睡着,甚至不做梦。
之前一个月前我曾一个人外出旅行,去到海边,看到了我一直想看的大海。原来晚上的海潮真的就像是海的呼吸,亘古不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自然界的事物,太阳、月亮、星辰、海洋都能够做到这点,但是人不能。晚上我一个人站在海边,听着海潮,沙滩上了无人烟,跟这神秘、辽阔的海洋比,我们个人真的算不上什么,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思念,我们取得的那一些微小的成就,对于这海洋来说,都微小得可笑。我在海岛上待了两天,除了必要的跟人交流的话语外没有说过话,我想我除了想去看海之外,还想从中找到某种平静,或者说某种面对未来的勇气。身边的人事的变化一时间让我无从接受,我措手不及的把我的一个个朋友送到陌生人的手里,参加了无数的婚礼,设身处地的为他们得到的幸福流下眼泪。另外还有一些人的不告而别,我对一些新的感情的怯懦和冷漠。一切都使我感到害怕,方寸已乱,只想去没人的地方,去那走走,看看是否会好一点。旅行归来,生活继续,问题还是那些问题,只是我开始试着接纳那些变化,试着接纳新的面孔出现在身边,我甚至开始尝试重新爱上一个人。
一行人到达了指定的景点,我知道我又要被他们甩在后面了,景区不大,阿芸并不陪同,自由活动时间。菲菲一下车就开始拍照,她什么都拍,广告牌、竹林、小溪、自己都脚丫、老k买给她的冰棍,厕所她也拍,那是个用竹子搭建的厕所,与众不同。但我想,那总归只是一个厕所啊。老k说他喜欢她就是因为她的好奇和孩子气,他说,虽然你可能无法理解,但一种人都有一种爱。无所谓对错。Q小姐娇生惯养,而且还穿着拖鞋,走山路很是缓慢,总在队伍最后,还有一堆零食要携带,炮爷跟在她后面,帮她提包或当第三条腿,猫哥气有点顺不过来,坚持加快速度行进,最后队伍分散了,我跟Rose、猫哥成了一队,老K跟菲菲一队,炮爷跟Q小姐一队。猫哥带我们走在最前面,很快就看不见后面的队伍了。
一个人旅行的时候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是一个人旅行的好处之一。你可以由着自己的步子走,想停哪停哪,想去哪条路就去哪条路。同路的陌生旅客都会感觉奇怪,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一个人旅行的,有的人甚至叫大伙提防着,可能是借机行窃的小偷,他们都把背包背在了前胸。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个人旅客往往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深入那些成群结队的人没有精力深入的景点,领略完全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海景,不一样的高山和瀑布,或者是藏在林中的奇妙景色,或者是一些云层投射在山间的美丽阴影。你不必等谁,不必跟谁交流耗费口舌,不会试图要别人也认同你所见到的不寻常的风景,你也不必忍受同行人的你不习惯看到的举止,一切统统是自由的,任你采摘的景色。可是你会突然,突然在看到令你叹为观止的景色时心生伤感,发现原来没有一个什么人能跟你一同发现这些,没有人能与你分享这些,这些可能一生再也不会再来,再也不会再看的稍纵即逝的东西,没有人与你有共同的经历,你会慢慢得与人缺少交集。这些都是一个人旅行的坏处。旅行结束的回程,你默默翻看没有人物在内的照片时,心中反刍着那种难熬的孤独。你这时才发觉孤独的力量远比你想像的还要猛烈强劲,以至与你怀疑此次行程是否真的存在什么意义。风景照里的自然风光,是这样没有人情味,这样不耐看,混淆在你的照片组里,似乎随处可见,那股初见的神奇和感叹似乎也消弥殆尽。
回程的路上我试着与阿芸说话。大家都听见了,都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老白还真能瞎扯。”炮爷说,“不过我建议你不要上来就问人家年龄和兴趣爱好,还有住址,你以为是在相亲吗?”我说我很抱歉,这段日子相亲有点多,你们安排的或者是我父母那边安排的。我都快得“职业病”了。”“天哪,”菲菲说,“老白竟然快把相亲当成职业了。”我苦笑了一下。我过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去了一次相亲,对方是父母的朋友家的,跟她父母来我的生日晚饭,还带个小礼物。不过她私下说,她是被逼着来的,她有对象,只是扭不过父母的要求来一次。我很欣慰她的坦诚,那时候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饭后我们一起逛了一会街,末了我说我祝她幸福,正如两年后的春节我在老K和菲菲的婚礼上对他们说的那样,我都是饱含着诚恳和情感,衷心的祝愿着幸福。赴宴的是Rose和她的老公,还有他们才六个月的孩子;Q小姐和她即将结婚的男友(Q小姐终于找到了一个肯为她烦男孩);炮爷和猫哥之间的那些“事儿”已经被小范围的接受了,而阿芸正和我坐在“男方亲友”那一桌看着我们相册里拍下的那些“有人物的风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