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为终于熬到了研究生毕业，他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父辈为他设定的命运：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01
等待毕业的日子对于王广为来说显得格外漫长，他求得的结果已经到手：毕业证书。有了这一纸证书，才能顺利地与工作单位签下合同，享受争取来的待遇，拿着高薪，奔上人生巅峰，成为成功人士。他颇不耐烦地等待着离校的那一天。
这期间，有的同学安排了毕业旅行：文艺范儿的去了厦门鼓浪屿，苦哈哈的去了北戴河，高逼格的去了日本关西。
有的同学开始没完没了地拍照片，穿着宽大的硕士服袍子，戴着方顶的硕士帽，垂下来的帽穗儿在七月的阳光下晃来晃去，时而被脸上的汗珠黏住。这些穿着宽大袍子的年轻人好似魔法附身，瞬间充满在学校的每一个景点处，而学校里的一切人、景物此刻对他们都是完全接纳和包容的，任他们露大腿，任他们叠罗汉，任他们恣意挥洒。
也有的同学在赶一场又一场的散伙饭。三天一小场，五天一大场，仿佛有诉不尽的依依情愫，必须通过胡吃海喝来表达。
可王广为不，他的目光总是朝着前看，从不愿做回头的事，留恋这个词向来没出现过在他的词典里。一路读书到研究生，毕业的场景也经历过好几回，但他几乎从不会停留下来和同窗温存片刻，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站。
这次毕业，他只去了恩师办公室一趟，作告别之言，随后和宿舍的几个兄弟喝了一场，便打起简单的包裹，南下了。
而此时，同级的女研究生还在设法研究如何打包更合理，以便最大程度地带走最近三年用的各种鸡零狗碎、家财细软。你知道的，女生们向来念旧，什么都不舍得扔，即便是一条穿得变了形的内裤，也得压在箱底，不愿就此扔掉，名曰“我的贴身之物不愿与垃圾为伍”，清高的仿佛全身都透着鄙视世俗的感觉。
对于这样普通的女同学，王广为向来不会放在心上，也从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目光远在千里之外，在云端，在美好和富裕的未来。他坚信自己会是个成功人士，从未怀疑过。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发现我就是个天才”。
此番南下，王广为的目的地是深圳，那颗南国的明珠，那个以最快的速度崛起的城市。没错，这才最合王广为的胃口，他想要以最快速度的发达起来，以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天才之处。
他之所以耐着性子一路寒窗苦读到研究生毕业，完全是因为自己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子可走，他唯有一副灵光的脑袋可以秒杀大部分同龄人。他向来这么认为，毫无疑问地展露自己的锋芒，他说自己是天才，身边很多人都“蠢”得要命。
他受够了三年一小考、五年一大考、板凳一坐十年冷的学业生涯，这进度太慢太慢，刚拿到手的学位证书便被他扔掉了烫金的硬皮封面，只留下内里一张薄薄的纸，胡乱塞进行李包的一本书里。他没功夫细细端详这张证书，他急坏了。
尤其是每次过年回家，与儿时同班的学渣一碰面，看到当时被自己秒成渣的人现已混得风生水起，有车有房早已不在话下，张口闭口间谈论的都是几十万甚至百万级的项目，这等财富对于尚清贫的他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他的“天才玻璃心”被碎成渣。
02
他确实是个聪明人，脑袋灵光，爱读书，会读书。他读康德的哲学，他被“绝对的理性”说服得彻头彻尾，以强大的理性压制住任何可能迸发出的“柔弱的感性”的苗头。
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还敏锐地捕捉着身边的一切讯息，人情、关系、规则，他都明若观火。他太聪明了，一学就会。导师曾十分看好他，想留他在身边继续读博士，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他有这个能力，不管是否热爱科研，只要他愿意动脑筋去做，成果一定出得来。甚至在他南下深圳工作两年之后，他的导师还时不时会询问他的意见，愿不愿意回来读博士？随时欢迎你。
他拿到了几个不错的offer，经过多方比较，最终选定了深圳最大的一家互联网公司，3亿的用户群体不仅让这家公司赚得盆满钵满，员工的待遇也水涨船高，即便王广为作为新入职的员工，他的薪资在同龄人中也属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
王广为根据自己的判断，进入了移动支付相关的部门，这是未来互联网争战的必争之地，他有这个预判。刚进入公司时，他对公司内部丰富的技术沉淀和实战项目经验很感兴趣，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琢磨。对他来说，这些沉淀与其说是知识的海洋，不如说是通向未来的金光大道。
作为一个程序员，他相信技术为王，通过过硬的技术，会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他曾对合租的室友放出豪言说，“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混格子间拿2万块的薪水的，我是为了总裁那个位置来的。”
03
三个月后，初入职场的兴奋已归于平淡，基本技能的学习也吸收个百儿八十了。进步的节奏像是忽然慢了下来。王广为开始慌张，他以为迈向成功的路会是一路高铁，结果，刚坐了一站高铁，便换乘上了绿皮车。
绿皮车，摇啊摇，莫非又要板凳一坐十年冷。他受不了停滞不前的苦闷，开始寻找、捕捉各种可以崭露头角的机会。
入职五个多月后的一天，部门总监负责的一个项目由于时间紧张，人手不够，临时调王广为加入项目组。本来项目组的成员对新员工并没抱多大希望，但是王广为自诩为“天才”的能力也不是盖的，他是一名出色的员工。他担起项目的重任，在关键节点上出了很大的力。
但他的聪明之处在于，在这个项目组向公司邀功请赏的时候，他默默退到了最后，把自己的功劳全都记到了总监的头上。看着总监投来的赞许目光，王广为更为得意，颇有尽在自己掌控中之意。
当天下班后，总监便邀请王广为一起吃晚饭。酒席间，王广为把伺候研究生导师的那些功夫如数拿出来，全用在总监身上。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总监便认定了这个头脑灵光、情商超高的小伙子为自己的心腹。企业里虽然少了些政府的官僚作风，但中国人的裙带关系到哪里都是免不了的。
当总监终于不胜酒力躺倒在包间真皮卡座上的时候，王广为心想，这是不是自己向上爬的一阶垫脚石。
机会并不是时时有的，接下来他等了一年也没等到一个机会。他只得老老实实做自己份内的差事，做大公司的一颗螺丝钉。他只找了理由向HR申请调换工位，把原本坐在角落的工位换到了大门口，他内心盘算着，或许开门、关门之间，就能增加碰到领导的机会。他觊觎着。但机会迟迟没有再光顾他。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如大多数普通员工的发展、晋升路线一样，常规的三年升一级，优秀的十年能做到总监。
王广为各路打听前辈们的职业发展路线，想寻得一丝希望。他有一个同门师兄也在这家公司任职，师兄已工作了四年，除了职级升了一级摆脱了最低级员工的层次之外，就是薪水长了四千块。其他并无多大变化，仍作为一颗螺丝钉在孜孜不倦地运转。他没有达到王广为预期得到的未来，没有走上人生巅峰，没有迎娶白富美，但四年的时间也让他的个人小金库充实了不少，按揭买了房子，开着一辆不到十万块的车，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
但这样的生活对王广为的来说太单调，日子仿佛能一眼望到头，照常规的路线发展下去，顶多是做到总监。要想成为马云、马化腾那样的人物，在已成规模的大公司里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公司高速发展的时期已经过去，员工收获最大红利的时期也早已不在。
王广为把那些向部门同事问不出口的话题统统抛给师兄：
“师兄，第一年的年终奖能发多少？”
“第二年涨薪的空间大吗？”
“怎么才能破格晋升？”
“……”
在师兄眼里，他简直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你想在大公司里快速做到总监？你甚至想觊觎总裁的位置？简直天方夜谭。师兄几盆子冷水浇下来，王广为有些心灰意冷。
04
在工作尚没有多大起色的档口，王广为竟也遭遇了一次爱情，这个原来他最鄙视的东西。他不相信自己会爱上谁，也从没有哪个女孩儿入过他的眼。
漂亮？他不会埋单，胸大无脑的美女不会撼动他的“绝对理性”和作为男性的本能，他会毫不费力地pass掉。
萌萌哒美少女？他也不曾会动心，他熟透的思想里无法与纯真、无知的女人沟通。可是，在他编织的缜密的拒绝情感的网以外，还是有一尾漏网之鱼悄悄潜入了他的心房，毫无防备地击中了他，荷尔蒙洒了一地。
�她是楼下刚搬来的妹子，通过同学的介绍，住进了这所五个小伙伴合租的、复式的公寓里。王广为住二楼，妹子住一楼，每次上楼时，王广为都被她屋里射出来的暖暖的灯光所吸引，不由自主地瞥上一眼。妹子是个很有品、又很克制的女孩儿，初来乍到，既不过分热情，又不显得局促窘迫，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妹子长得不算漂亮，但有一股独特的书香气质散发出来，远远的就让人感觉既亲近不得、又疏远不得。
妹子搬来的那天是周六，王广为睡到中午十一点才起来吃饭，和同屋一个男生一起做了一顿粗糙的、满是大块肉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时妹子敲响了门，王广为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边过去开门。妹子很客气地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韩晔，是尹建的同学，他介绍我过来住的，请问我现在搬东西进来方便吗？”
“行，方便的，进来吧。”王广为接着回去吃饭，并没有热络地接待这位新来的室友。这是他向来对待妹子的方式，略显冷酷。
妹子独自把行李箱拖进来，她注意到这个男生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尺寸刚好的衣服，衣服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他的身体，显示出健美的体型，韩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楼上楼下的生活并无太多交集，每个人上下班的时间都不一致，平时里很少见面，只有周末都窝在家的时候才会凑一起吃顿饭。圣诞节前夜，一个室友提议玩一个互赠礼物的游戏。整套房子五个人，每人准备一份礼物，每一份礼物均编一个号码，1、2、3、4、5，然后准备5张纸条也分别写上1、2、3、4、5。每人抽取一张纸条，根据纸条上的数字拿到对应编号的礼物。
一阵热络地抢纸条之后，礼物一一揭晓。韩晔和王广为竟然互相抽到了对方准备的礼物，像是两人交换礼物一样。韩晔的礼物是宜家家居的一个香薰蜡烛杯子，情调满满，王广为的礼物是一只钢笔，里面附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他自己洋洋洒洒的一行字：
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你。
珍惜生活，珍惜你。
韩晔拿到礼物后，拆开里面的字条，在大家的怂恿在大声地读了出来。字没读完，脸就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像是读到了一封表白信。韩晔不确定，用试探性的眼光略带挑衅地朝王广为望去，他的目光此刻不再目中无人，而是在客厅的暖光下，透出温柔的、渴望的、激烈的眼神。他的荷尔蒙终于不受理性控制了，韩晔想。心里一阵窃喜。
两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增加碰面的频率。韩晔下班回来早一些，平日里她只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不会过多地在客厅这样的公共空间活动，但现在会有意地在客厅磨蹭，倒到水、浇浇花、甚至专门买来一套练书法的工具，好堂而皇之地铺在客厅的大桌子上练书法。而王广为也三番五次从楼上下来，到一楼客厅拿件衣服，或是打开电视佯装看新闻（他以前从来不看），或是拿着篮球出去又回来。
再后来，两人开始坐下来聊天，从三五分钟的简短交流，到忘记时间。两人陷在房东破旧的真皮沙发的包裹里，一聊到深夜。聊布拉德皮特的电影，聊古龙的小说，聊精神分析和释梦，聊未来的理想。
他们同样钟爱布拉德皮特的三部曲，不过他更喜欢《大河恋》，而她更爱《燃情岁月》。《大河恋》仅仅关乎男人的成长，自由的、不羁的。而《燃情岁月》里面有太多情爱的成分，太撩动人心。
周末，其他三个人都纷纷出去撒欢，购物，吃美食，偏偏他们两人各自在公寓里磨蹭。王广为想邀请她一起出去，但他竟不知道可以带女生去什么地方，结果两人竟坐在地铁里一路聊天，直坐到终点站——机场。出了终点站的地铁，两人继续漫无目的地走，唯一没有停下来的就是聊天。他们之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他曾遭遇的困惑从未对外人讲过，但在她面前，竟然想慢慢露出头来，吐露心声。
他从来一幅天才的盔甲在身，能挡万般剑：郁闷的、爱情的、心酸的、痛苦的。但在与韩晔的接触中，他十分犹豫，一边不受控地受她的吸引，想把自己全数地呈现给她，与她心灵接触，另一边他长久以来极度理性、自控的行为方式，又让他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弱点展示，甚至他根本不承认自己有弱点。
韩晔像一阵“化骨绵掌”似的风，虽没有汹涌的力度，但却徐徐吹开了他的盔甲，直入他的内心。他的心要化了。
元旦三天的小假期，其他四个室友纷纷到周边游玩，有的去红树林晒太阳，有的去徒步穿越，唯有他们两人像是约好似得，没有安排任何的活动。王广为早早起来，下楼看到韩晔的房门还紧闭着，这小丫头爱睡懒觉，他心里想着。
他在客厅来来回回徘徊了几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既想叫她起床又怕打扰了她的美梦。接着他像恍然大悟一般，快速溜进厨房，“不如给她做好早饭等她起床，”他心里想。
他是一把做饭的好手，只是多数时候他并不愿意下厨房，为了自己太将就，为了别人？尚没有可以让他心甘情愿下厨房的人。
他准备好平底煎锅，倒入一点橄榄油，熟练地单手嗑开鸡蛋，小火慢慢地煎鸡蛋。做好煎蛋，韩晔的房间仍然没有动静，他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转身上楼回房间睡觉去了。他在厨房饮水机处留了一张字条：吃早餐。
韩晔是个开朗、大方的女孩，对自己的情感毫不避讳。她目光锋利，但毫不遮掩，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对王广为的欣赏。
两个优秀的年轻人就这样慢慢靠近，相比于这个年龄段的其他情侣，他们的进度慢了许多，也更多地停留在精神交流和精神恋爱的层面。他们晚上一起在小区里散步，王广为讲起他的喜好洋洋洒洒，有趣到古龙的小说，无趣到公司的运作，韩晔竟然全都能接招，他终于棋逢对手了，在以前遇到的女孩中，他懒得的提起自己的兴趣，因为女孩们不感兴趣，也不懂。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伴侣。”
王广为终于忍不住，赤裸地向韩晔表明态度了。韩晔只微笑，但不语，笑容里仿佛透出一种坚定和自信：我就知道我能收了你。
05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时，在外工作的人们纷纷踏上归家的路。公寓房里的五个年轻人也不例外，他们虽不如农民工般清苦，但作为刚刚有经济收入的年轻人，也阔绰不到哪里去。
韩晔早已定好回家的机票，放假的前一天下午就提前请了假，归心似箭地奔向机场。韩晔本来就是个独立的女子，并没有要求王广为送机、也没有期待他的个性会照顾到自己的方方面面，她都理解，虽然两人已确定了情侣关系，但韩晔在他面前也从不娇嗔，仍然保持特立独行的姿态，一切自己的事情从不主动要求他帮忙。当天王广为仍在公司正常上班，不过，中午时分他竟溜了回来，为了赶回公寓送韩晔到机场。韩晔看到他的出现，内心乐开了花。
送走了韩晔，王广为开始收拾自己回家的行囊。他犹犹豫豫，完全没有别人回家的那种兴奋劲，他不想回自己那个破败的农村家庭，但他无法逃避。尽管拿着每月接近两万的薪水，远远高于同龄人，他仍然选择买了一张普通火车票，而且是站票。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王广为窝在发臭的车厢里，仿佛瞬间被打回了原型，他的白色裤子连同怀揣着的关于成功的梦想，仿佛统统都发臭了。
母亲在村头接他，这次显得比以往更加殷勤。母亲用瘦削但有力的肩膀接过王广为的包裹，非要自己扛着，王广为怎么都夺不过来。
“挣了多少钱回来啊？”母亲迫不及待地张口就问，喜形于色。
王广为没做声，家里的风格一向如此。
“儿子，你还不知道吧，家里有喜事了！你弟弟最近相了个对象，邻村的，人家姑娘挺好的，愿意嫁给你弟弟，家里就打算过了十五就给他们订婚。”
“挺好的，他结婚了就有人照顾他了。”王广为回应道。他弟弟早年混社会，骑摩托车跟别人飙车，摔断了一条腿，从此就是半个残废。
“是好事！你弟弟只要结婚了啊，我和你爸爸也就没什么心思了。儿子，家里最近给你弟弟盖房子，已经欠下不少债了，你看家里供你上学供出来了，你现在挣大钱了，帮你弟弟一把！这个……彩礼钱，人家要8万8……按说要的不算多，可咱家里拿不出来了……”
王广为听着母亲的说辞，目光望向冬天的麦田，母亲说的话他其实心里早有准备。
“你在外面一个月就挣好几万，你得帮帮你弟弟，儿子！你先放家里十万，差不多就够了。”母亲自顾自地打起算盘。
他的母亲并不知道，两万的月薪扣完各种税和保险之后，拿到手只剩一万二、三，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吃饭、维系人际关系等等都需要花销，怎么可能拿得出十万块。
但他懒得跟母亲解释，她不懂。
到家之后，他把母亲交代的给在县法院工作的舅舅和当村支书的大伯买的礼物放在堂屋八仙桌上，就躲进自己那个阴冷的小房间了。
06
大年初一的早晨，他躲开了村里人互相走动、拜年的习俗，独自一人走到田间地头，坐在田埂上，望向仿佛一望无际的麦田。他已许久没近距离接触过土地，但土地的味道早已融入到他的生命里。在自己迅速成长的年纪、价值观形成的年纪，他曾在土地里摸爬滚打，蹲在玉米地里薅草，摘豆子。
他打开手机，再次回味韩晔刚过凌晨就发来的信息：
“我知道你想要的明天是什么样子，我愿意和你一起奋斗，一起朝着那个样子去努力。”
此刻，在安徽农村的田间地头，他是一个落魄但又有铮铮骨气的年轻人，梦想与现实正在最大程度地拉扯着他。
对于成功的渴望在他这里从来没有消弭过，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求得成功。但原生家庭的种种窘境又如同巨大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虽然对自己的家庭已心生厌恶，但这个家庭养育自己的恩情又是还也还不清的。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一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清晨起来时还天朗气清，接近九点时，竟然渐渐生出了大雾。从午夜开始就断续响起的鞭炮声此时仍在此起彼伏，王广为再次读了一遍韩晔的信息，随后便点击删除了。
大年初三，王广为已准备返回深圳了。除了一个月的房租，他留下了自己所有的钱。
凌晨五点，母亲早早起来，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给他做了丰盛的早饭，王广为只简单吃了几口。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回头对跟上来的母亲说，“娘，你别送了，我走了。”便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