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已至这事儿,我大抵是从立夏节气知道的。但是打那以来,我始终觉得这个夏天清凉舒爽。但是昨晚我发现了站在云端的某个大人物的暴躁。
正是这事,戳了我一下,我开始思索为什么这个夏天并不燥热。在外所居之所面向东偏北,朝阳也是刚睡醒出门不久,迷迷糊糊上班路上,压根没想给我们点颜色看看。瞧那和煦的样子,早上六七点钟,赶紧拉开窗帘才是正解。他打了卡就变了个样,但是却晒不到我房间了,烤的是我那居西南之地的室友。从前我以为大家皆清凉,细细回想他时常短裤背心装扮,确实是太阳爱他多了一些。于是作下决定,以后晾晒衣物什么的送去他的阳台,替他分担一些承受不住的爱。
要说这房前屋后的树荫葱葱亦是功不可没,我每每站到窗前,映入眼帘的全然是绿油油的一片,阳光穿过树林恰到好处。可惜我这片树不开花,但是楼下来来往往的学弟学妹们弥补了我的遗憾。
我不喜欢住在城里,门窗都不能常开。居此之初提防着提防那,害怕坏人来偷我东西害我过不好日子。如今门也不锁了,窗也不关了,周围人群单纯,监控也众多。这繁闹中心幽静之处实在美妙。
炎炎夏日里就是用来鞭挞我们的,提醒我们不要犯犯过的错,提醒我们不要仍旧春日昏睡沉沉;看见我们汗流浃背了,达到磨砺我辈的心志的目标,这位爷爷才满足了。大人物站得高看的全,却颇为仔细,我这小心翼翼经营显然违背了他的意志。于是他日渐早起,加大热量,我隔壁兄弟日日感知,我却毫不知情,我也绝无丝毫藐视的心思哇。
无动于衷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平日我屋门窗敞开,房内微风徐徐,晚间需要多披一件轻薄外套,夜里依旧冬被伺候。待我关闭了所有灯光,钻进被窝,发现今晚不同往日,竟然是有一丝燥热,大约是刚刚忙着洗漱,躺下心静一静就好了。
不一会两条腿竟然有密密麻麻的细汗渗出,一想大夏天的还盖着个厚被子,着实是太不尊重气节时令了。于是掀开一半,漏出光溜溜两条腿,留着胳膊肚子不肯出来,果然又凉快许多,适宜安睡了。迷迷糊糊中浑身发痒,这一挠就醒了。只听见沉沉黑暗里两架抑或是三架蚊式轰炸机,嗡嗡作响在屋里盘旋。
我听见他们朝我飞来。嘿,我可是打过仗见过世面的人,螺旋式下降也不好使!我竖起耳朵当做雷达,想探知这几个妄图俯冲下来的家伙。等我听得更真切了,那嗡嗡声大作,好似饿狗见到了放到它面前的骨头,又如猫咪见了鱼宝贝,带着丝丝的高亢和兴奋。哇,他们怪笑着朝我俯冲!我赶紧把手把胳膊舞得密不透风,黑暗中他们引擎之嗡嗡忽然变了声,时高时低,料想是空气乱流让他们稳不住身形了,哈哈。我这没忍住笑出来的腔调一出口,我就知道坏事了。那嗡嗡声又急促了,这可是把他们给惹毛了!
我可只有两只手,他们要是一路佯攻,一路去轰炸我那可怜的腿,我可就没辙了呀,首尾难顾!慌乱中赶紧抖抖被子下摆,把两条腿收了进来,揪起一角在空中一顿乱扇。我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一片漆黑中一片死寂。那就允许我再次掀开被子了。嘿,几十年前,日本飞机炸上海南京武汉重庆,飞机成群结队的过来,我们这些地头上的老百姓,只好钻进防空洞祈祷自己的屋舍财物不要运气太好,恰好被炸。后来有了飞虎队,大伙再也不肯去防空洞了,站在房顶观战;就算被要求躲避,也都是要争取那靠近洞口的位置。可怜我不能变做一架p-40c战机,去跟这邪恶的黑暗里的歹徒们搏斗!
我正在洋洋得意之时,刺耳的怪笑声夹杂着嗡嗡作响声再次做了回应。这就是死敌了,双方不达到各自的目的都不会罢休。来不及开会商讨了,只能做一个草率的决断,全身藏进被窝,只露一张脸在外面:他们要轰炸,只能朝这里来。我屏住呼吸,装作熟睡;他们竟然也不着急,就这么嗡嗡盘旋,这是一场角逐。这可真是煎熬呢,全身出汗被子有些浸湿,更要命的是好比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却只能听见磨刀的声音,只能静静等待霍霍相向,但却不知道何时将至。
有一只终于忍耐不住了,降落到我的脸上,准备大快朵颐。哼,纳命来!!!我覆盖式一耳光扇到了自己脸上,这回我真的清醒了。这可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活生生的例子呢。可是我这只是干掉了一只蚊子罢了。其他的蚊式轰炸机偃旗息鼓了,看见了我战斗到底的决心之后,害怕了撤退了。
我也想拥有宅心仁厚的品德,也是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于是翻身继续睡觉了。然而五分钟不到,嗡嗡声的确没有了,却变成了嘎嘎的笑声,窗外清风伙同大片树林也哗哗大笑起来。我没由来地想起了马尾巴牛尾巴......甚至想起了我奶奶。
小时候我记得清晰,奶奶收拾床铺相当整洁,但总会有一条多余的枕巾。农村里驱蚊轮不着蚊香,自己到东坡割几把艾蒿,混杂在旺盛柴火中,房间就好似投下了一颗毒气弹,人都怀疑这究竟是要对付蚊子还是要对付谁,蚊子自然没得活路,那成片的蚊式战机踉踉跄跄摔了下来,却也有那么几只不坠机,咬牙切齿妄图在夜里报仇。老人家断然不会开了灯,去挨片寻找蚊虫然后去收拾,这是我这种心浮气躁的小年轻才会干的事儿。她睡她的,要是胆敢来叮咬,还扰了清梦把她惹恼了,这条多余的毛巾就变身大杀器了。
嘿,没想到二十年前从老人家那里学到的本事,今天派上了用场。我速速的开了灯,点起一盘蚊香,到衣柜取出了一条干毛巾放到枕边:欢迎前来搞事。杀气从床头悄然四散,屋里安静了。
夏天跟我见面了,在清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