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蒲最爱干的事情是蹲厕所。定时去。拿着手机，不是刷新闻，用来计时。计算一个机体从生到死再复活需要多长时间。
后来干脆拿本书，计算大概需要读几页。有些时候她什么也没干，只是看着自己赤裸的脚背。蒲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在洗手间，大概有些事情需要在特定的场合做才显得有意义。
至今蒲也没找到干这件事的意义所在。她知道血液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会死掉。有一天，蒲晕倒在洗手间，她只是想证明一直蹲着会不会停止呼吸。原来生与死都需要缘分。
蒲是自己醒来的，根本不需要救助。断流的血自己续上就可以完好无损。真有趣。蒲是看着自己脚背开始发青然后变成乌黑，照理说，腿开始发麻。往常的这个时候蒲都会站起来。只需要一分钟不到，脚背就会重新恢复红润。接着应该有些什么特殊的感觉，蒲没感受到。
感觉是很奇怪的东西，没有会让活着的东西被误认为已经死掉。蒲觉得自己的腿早就不存在了，她没有感觉。
那天蹲在哪儿的时候蒲在想什么呢。阳光透过窗户刚好照在她脚上，然后移走了，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不知道从哪儿爬出来一只黑色的小虫子，满身都是腿，它走的愉快极了。蒲以为它就这么走了，谁知道它又走回来，停在蒲面前，翻动他的身子露出来一半的腿，长在红色的肚皮上。然后大摇大摆的原路返回，还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蒲。
蒲就这样忘记了自己的时间，其实她知道早就过了。站起来的时候头脑还是清醒的。她想着那只虫子，真可爱啊，它到底想干什么呢。然后眼前一黑，世界开始旋转，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晕倒吧。
蒲想，明明感觉不到存在的东西也在扮演着必不可少的角色啊。于是，蒲不去厕所了。她躺在床上，把腿伸的直直的。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模样才是。
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满意，应该觉得满足和愉快才是。她还能自由支配那双可爱又白皙的腿不是吗。真奇怪啊，明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是怎么对它发号施令，让它配合自己的。蒲忘记了，她只是一直走，是走吧。走这个字，多奇怪啊，一个人趴在地上拖着一个卡车，多累啊，蒲没有觉得累过。
但是蒲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了，她终日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躺着，躺到累了就睡觉，睡觉也会累，累了继续睡。循环。循环最能让人疲劳。原来什么都不做才是最累的事。
蒲想起她应该去看医生了。医生在狭窄的房间拍打她的腿，从小腿一直拍到大腿，用眼神问她有没有感觉。又是循环。蒲想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医生眼角的皱纹动了动，直起身来。蒲看到一片白色的碎屑从他的头上掉到他肩上，与工作服融为一体了。即使不在他头上也在别的什么地方存在着，无法摆脱啊。
蒲在回去的公交上遇到一对情侣，站在她旁边。阳光把车窗变成了镜子。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形，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她第一次想起那个男人。分手到现在蒲从没想过他，快要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他的脸时常隐没在长发里。
蒲想了好久。下车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在哪里遇到那个叫吉的男人。是在地铁站吧，中山公园还是青年路，记不清了。是个奇怪的男人，在地铁站里弹吉他，脸埋在披肩的黑色长发里。蒲是不是过去放了一块钱，刚好手里握着一块钱，蒲不知道为什么想给他，就真的给他了。他是抬起头来看过她的吧，眼神很清澈。唯一记得清楚的就只有那双眼睛了。
蒲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去了那个地铁站很多次，总有一块钱不知道往哪儿放。她就走过去放在那个男人面前，有时候放在空荡荡的座椅上或空地上。然后，有一天她在公交车上遇到那个男人，站在她旁边。他掏出一大把硬币给蒲看，脸依然埋在长发里。蒲把脸转向窗外，没有说一句话。
蒲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住到家里来的。拥挤的屋子变得更小了，蒲时常喘不过气来。阳台上的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枯萎了，几片枯黄的叶子垂死挣扎。
很多个没有灯光的深夜，蒲感觉到吉冰凉的身体。她一动不动。吉走的那天，蒲把房子彻底清扫了一遍。她在洗手间的角落里看到一堆长满脚的虫子。蒲想，那时候应该一掌拍死它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虫子爬满了她的腿，密密麻麻一大片。她挽起裤腿，白花花的一片，没有营养的皮屑摇摇欲坠。
蒲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爱过吉。她记得吉后来好像剪短了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蒲觉得很陌生。头发感觉不到痛，剪了也没关系。吉依然活得很健康，至少身体是的，心里有没有腐烂，蒲闻不出来，没有特殊的味道。
从医院回去后，蒲也去了理发店。她从没去过，至少不记得自己剪过头发。剪完的时候蒲也认不出自己了。她在理发店坐了一个下午，蒲不知道，店里没有阳光只有灯，她分辨不出时间。离开的时候她觉得哪里麻麻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蒲突然想要写一篇文章，无论什么都好，她很久没写过了。想要写一个温暖的故事。脑子里浮现出部分知觉性失忆几个字，神奇的存在。蒲莫名的就笑了。
路过一家咖啡店的时候，她从落地窗看到一个女孩，剪着短发，是她刚刚新换的发型。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啊，是那个医生啊。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又动了动它，就转身走开了。医生扬起头望出来的时候，连蒲的背影都看不到了。那个短发女孩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脸印在玻璃窗上，跟蒲一模一样的脸啊。
中草药小课堂
菖蒲——可以提取芳香油，有香气，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可防疫驱邪的灵草，端午节有把菖蒲叶和艾捆一起插于檐下的习俗；根茎可制香味料。亦称为尧韭。为中国植物图谱数据库收录的有毒植物，其毒性为全株有毒，根茎毒性较大。口服多量时产生强烈的幻视。原产中国及日本，北温带均有分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