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朴树说“生如夏花般绚烂”。
十年后,朴树说“平凡才是唯一答案”。
生活,不过是三分流水七分尘。
祝你岁月无波澜,敬我余生不悲欢。
01
朴树,
本名濮树,
1973年生于南京,父母都是北大教授。
02
1990年代初,正是校园民谣滋滋发芽的年代。
从高晓松、老狼的《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到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在他乡》,
皆不如是。
那时的濮树,眼里全是跳动的民谣音符。
热血的青春踏着时代的节拍铿锵前行。
一天,他对父亲说:“音乐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哦。”濮祖荫根本就没当回事。
几天后,濮树把父亲给自己的游戏机卖了,
然后用这笔钱报了一个吉他培训班。
濮祖荫这才意识到:“他这次是玩真的了。”
03
高中时,他组了个乐队。
每天晚上跟一帮人去北大草坪弹琴。
高二时,他对父亲说:“我不考大学了。”
濮祖荫气得全身发抖:“北大教授的儿子不考大学?”
1993年,濮树豁命读了几个月书。
最终,还是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
拿到通知书,濮树说:“这是为你们考的,不去了啊!”
母亲刘萍一跺脚:“你想气死你爸啊!”
濮树还是去了首师,可上了一年他就摊牌了:
“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去了。”
濮祖荫不死心,找人给他保留了一年学籍。
可无效,濮树至今还是高中学历。
退了学,每晚10点半,
濮树就带着吉他去小运河边弹琴唱歌,
第二天早上4点回来,风雨无阻。
04
就这样“瞎折腾”了两年后,
母亲有天问他:“你要不要出去端盘子?”
濮树这才意识到:“应该赚点钱了。”
他抱着吉他来到麦田唱片,想卖歌。
多年后,高晓松回忆当时的场景: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宋柯哭过,
但是20年前当濮树抱着把吉他,
唱了自己写的《那些花儿》时,
宋柯第一次哭了……
没过几天,濮树又来了。
这次,他唱的是《白桦林》,
宋柯一听,又哭得跟鬼似的。”
濮树原本只是想单纯地卖歌挣点小钱,
却不料宋柯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唱片?”
1996年,濮树就这样加入了高晓松和宋柯的麦田。
签约时,高晓松没问他是哪个“PU”,
就这么把“朴树”给宣传出去了。
濮树觉得这名挺好,便从此叫了“朴树”。
05
1999年,朴树推出专辑《我去2000》。
《白桦林》《那些花儿》等歌火得一塌糊涂。
2003年,朴树推出专辑《生如夏花》。
又火得一塌糊涂,横扫国内各大奖项。
他的演出身价,跃居国内前三名。
别人一红,就拼命“包装自己”和“商演捞金”。
只要如此,朴树成为天王那是很简单的事。
只要如此,朴树成为亿万富豪也是简单的事。
但他很奇葩:厌恶宣传、厌恶商演、厌恶包装。
经纪人邓小建跟他的对话通常是这样:
小建:“他们下周六想约你演出,行吗?”
朴树:“不行,我下周六可能有病。”
小建:“我靠,这你都能预料?!”
06
“朴树和所有我见过的歌手都不一样,
事实上,他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纯真得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小建说。
一个少年,刚认识朴树没几天,
就向他借了30万,然后蒸发了。
一年后,小建才知道这事,
通过警察朋友查到这位少年。
少年正在做搬运工,30万已花完。
朴树只傻傻说了一句:“以后别来见我。”
一个偶然,他认识了一位“养生大师”。
过了没几天,“大师”打来电话:
“我买房,差25万,能不能借我垫用一下?”
朴树给了钱,“大师”就消失了。
一位做公益的人找到麦田副总张璐:
“你们公司有没有人真正想做点善事的?”
张璐想了想:“朴树吧。”
果然,一说,朴树捐了20万,
在河北某贫困县建了一所希望小学。
但他拒绝公开,更不许用他名字命名。
朴树,简单纯粹得就像一棵树。
07
他在歌里愤怒地写道:
“你已二十四岁了,生活已经严厉得像传达室李老伯。”
“你去手忙脚乱吧,你去勾心斗角吧,那面无表情的人就是你的未来。”
他害怕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那种人。
他说:“电视上的明星们令人作呕。”
他喜欢顾城那句诗——“一个人应该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净。”
他在歌词里写道:“命运如刀,就让我来领教。”
他不想向这个操蛋的世界投降。
所以拒绝宣传、拒绝包装、拒绝商演。
08
2000年,央视春晚导演组,
想找四个非主旋律的歌手搞联唱,
他们找到麦田,指名要朴树。
朴树不去:“特烦这类主旋律。”
公司上上下下都劝:“你应该去占领这个阵地,让它有点年轻人的东西。”
朴树总算同意了。
一彩排,朴树崩溃了。
要说违心的话,要做违心的假唱。
“我做不到,我不上了。”他转身就走。
公司老总宋柯也没劝动他。
张璐操起电话就打了过去:“你丫牛逼得不行了!所有人都在为这事付出,你丫知道什么叫尊重吗?你不上春晚,公司上上下下都被你伤害了,你把我们的路都给堵死了!”
那一晚,朴树哭了。
为了大局,他还是上了春晚。
09
朴树被大局裹挟着往前走,
接受访谈,不断通告,各种商演。
出了名,赚了钱,他却觉得无比痛苦。
内心里,他无比排斥和厌恶这种生活,
但为了大局,他又不得不接受这种生活。
终于,他患上了抑郁症。
他买了辆切诺基,经常连夜开到北戴河,
第二天上午再开回来,回家喘口气,
觉得还是无从释放,就又直奔北戴河。
他甚至什么都不干,只去坐地铁,
从起点坐到终点,再从终点坐到起点。
他经常在半夜里偷哭:“我瞧不起我自己。”
10
连续几年,他拒绝再写歌。
制作人张亚东求他:“再发一张专辑吧!”
朴树问:“为什么要做?”
张亚东:“可以赚钱啊。”
朴树问:“为什么要赚钱?”
张亚东只好沉默。
朴树不喜欢写歌吗?当然喜欢。
他超级喜欢李叔同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彷徨。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他说:“如果这是我写的,哪怕就这一首,死了都值得。”
高晓松说:“朴树写歌,写的不是生活,而是生命。”
可现在,身处嘈杂喧闹的娱乐圈,他已听不到内心真实的声音。
所以,他拒绝写歌。
他把吉他搁置起来。
看见它,心里就绞痛。
11
2007年,朴树参加了《名声大震》,
他每周频繁往返于北京和长沙之间。
在这档电视综艺节目上,
我们看到了扮成海盗的朴树,
看到了他僵硬的肢体和敷衍的笑脸。
这档节目,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个月下来,朴树彻底崩溃了。
录完最后一场,从长沙回到北京,
大病一场,心跳降到一分钟40几下。
医生说:
“在家门口晒晒太阳,这运动量对你已足够了。”
12
2009年,朴树和麦田合约到期,
他没有续约,彻底成了自由人。
既然无法改变这个污浊的环境,
那还不如选择沉默,选择离开。
他把北京市内的房子租了出去,
然后到机场附近租了一栋房子,
把手机关了,过起了隐士一样的生活。
他想认真想清楚一些事情:
“我是谁?我该做什么?
生命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我究竟该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13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疯狂读书。
读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
读王小波的《我的精神家园》,
读李海鹏的《佛祖在一号线》,
读房龙、里尔克、博尔赫斯、海明威……
甚至读金刚经,“那么长我都能背下来”。
有时,他在日记里愤怒地写道:
“这他妈真是个自大狂的世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
但第二天冷静下来,他又反思:“我们谁又不是在用自己的标准衡量周遭呢?谁又不是活在自己的偏见中呢?那些我指责别人的话,放在我身上,好像也能成立。”
在这样的一次次阅读和反思中,
朴树开始和这个操蛋的世界慢慢和解。
“这个世界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
“这个世界并不是专门为我设计的。”
“要接受周围事物的荒诞性,不把别人的荒唐看得太重。”
“既然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他终于在外界与自我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
接受这个操蛋的世界。
但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做一个好人。
14
沉寂4年后,他终于拾起了吉他。
然后组建了一个乐队,开始写歌。
2014年,韩寒找到朴树,
让他为电影《后会无期》写首歌。
于是,就有了那首《平凡之路》。
《后会无期》,朴树去影院看了两次。
看着看着,他就偷偷涕泪四流: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只想永远的离开。”
“我曾经问遍这个世界,从来没得到答案。”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这首歌,刷爆了微信朋友圈。
只是很多歌迷不知道,这首歌,朴树写的是自己。
周国平说:“人生有三次成长:
一是发现自己不再是世界的中心的时候,
二是发现再怎么努力也无能为力的时候,
三是接受自己的平凡并去享受平凡的时候。”
朴树终于接受了这个平凡——和这个操蛋的世界和解,但永远不忘初心。
15
2016年夏天,消失了近十年的朴树,
突然出现北京卫视《跨界歌王》现场,
和王子文合唱了一首《那些花儿》。
唱完,主持人问:“为什么来帮唱?”
他说话的神情依然纯真得像个孩子:
“因为我最近,需要一些钱……”
是的,他确实缺钱。
他养着一个乐队,正准备出专辑。
他懂得了妥协,也接受了商演,
但他还是那么真实、干净和纯粹。
接受采访,从不虚情假意。
16
2015年10月,朴树推出新专辑《好好地》。
在此之前,
朴树发了一篇长微博《十二年》。
他在《十二年》里讲了一个故事:
“某人善画竹,名满天下。
可老师对他说,你尚未入门。
问:如何得入?
答:要在心里觉得你就是竹子。
其人乃去,终日站在竹林中。
风起,竹摇,其人亦摇。如此十年过去。
一日,师往探之,见其在竹林中闭目凝神,随风摇摆。
师视良久说:好了,可这还不够,你要忘掉你是竹子这件事。
又三年。师复探之,曰:汝成矣。”
讲完故事,朴树说:
“我喜欢这种对待时间的态度。
我们是不是非要那么急不可耐?”
人生与作品,不都如此吗?
急不得,需要“慢慢熬”。
17
时隔12年,他终于又有了新专辑。
于是,朋友圈又被朴树的歌刷屏。
“我们三年不露面,就被别人遗忘了,但朴树消失了12年,大家依然喜欢他。”
“演唱会上,我们忘词,就是一片嘘声,但朴树忘词,歌迷大喊‘没关系’。”
…………
很多歌星不明白:为何大家那么喜欢朴树。
有一位歌迷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因为他身上藏着我们都曾拥有但又失去的真。”
年少时,我们都曾孤傲地想对抗这个操蛋的世界,
但最终,我们都被这世界所同化,
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朴树从来没有变——即便和这个操蛋的世界和解了,他依然活得是他自己并且干净。
“与其说大家是在以爱护的方式善待朴树,不如说大家是在以守护的方式,善待曾经那个真实而孤傲的自己。”
每个人心里,都曾住过一个朴树。
18
所有喜欢朴树的人,
都记得他第一张专辑的封面:
他站在一片麦田里,干净短发,
穿一件白T恤,左手放在胸口。
像一个虔诚的麦田守望者。
单纯至极,干净彻底。
16年后,他在复出新专辑里写道:
“今日归来亦不晚,与故人重来,天真作少年。”
我欣喜的热泪盈眶,
禀禀风霜、漫漫黄沙,穿过岁月的山高水长,
你依然明眸素锦,纯澈始终。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心若浮沉,浅笑安然。
何时归来都不晚,亦可天真作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