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一刹那,我看到发明我的周教授倒在已经粉碎成渣滓的实验桌旁边,玳瑁眼镜的镜片已经粉碎,支架歪七扭八,扭动僵硬的脖子,“咔擦”一声,好像线路断了,我抬起没有知觉的手臂,艰难的活动手指,把断掉的线头又接上,眼前才浮现出我意识苏醒之前的视频记录。
飞沙走石,哀鸿遍野,一瞬间的爆炸,让这个埋伏在地下的实验室,轰然倒塌。那个时候,周教授,正在给我植入记忆芯片——一个刚刚20岁的大学女生的成长历程,就在18岁那一档的时候,一声爆炸,让这里成为一片狼藉。
是的,我是一个机器人,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完全拥有人类意识,拥有与人类一样的皮肤,有感情,有记忆,当然,这些都是依靠那个无穷记忆的芯片,我的心脏是一个粉红色的模拟成爱心形状的起搏器,它跳动的频率都跟人类一样,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腋下,你不会发现,那里是我充电的地方。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植入芯片的记忆,却没有我在这里的任何细节,关于周教授,我搜索以后才知道,他是我拥有的记忆芯片的主人的爸爸,他的女儿小弄,在3年前,死于一场意外科学实验。作为这场科学实验的主导者,拥有异常冷静的头脑和对于科学的狂热,他可能意识到实验的危险性,却没有阻止女儿去参与到实验中,只是提前做好了记忆备份,没想到,这一份保险,真的有一天,会用于他之前秘密研究的机器人实验。
我对于这个记忆上的父亲,没有丝毫怜悯,即便是,在这朝夕相处的3年里,他时不时还会流露出一点对于往昔的悔恨,在他给我植入芯片的时候,还有一点隐隐的兴奋,但是,自从我意识苏醒,他却不知道我有洞悉人心的能力,这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我看得出来,他那隐隐的兴奋,不是出于对女儿的复生,而是对于这个世界即将出现的带有与人类一样情绪和大脑的机器人发明。
看了一眼躺在脚边的周教授,把他压在石块下面的身体扒出来,好不容易拼出来,在我正要找个地方给埋了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我的听力异常敏感,大概50米远,男性,有武器,脚步轻缓,是个练家子。
我迅速起身,朝着另一个出口过去。我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压力,与我的磁场隐隐对立,这是个不好的预感。周教授一直是一个人在研究我,连材料都是自己拖到实验室,我从来不知道还有其他人知道。最重要的是,只有这么一个人过来,我相信我所谓的机器人的直觉。
起身就跑,在我回头的那一刹那,我脑海里面的一张脸与他重合,是关于小弄的记忆,一时想不起来,只是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却也有本能的抗拒,我不想见他。
我闪身进入到一个没有崩塌的小门里,里面狭小的空间,我正好委身入内。虚掩着的门缝,透着管线,我能正好看到外面的一切。
须臾,一身劲装的男子到了这篇废墟中。他看到周教授的尸体,一愣神,明显是被人动过的现场。我瞬间懊丧,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他又在四周走动了片刻,发现再无一活物。将周教授的尸体用一张桌布包裹起来,扛起来,往外走去。
在确定了没有人之后,我从隔间钻出了。看到身边的狼藉,脑海里迅速旋转着,思考着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是,头脑一片刺痛。关于小弄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
原来,小弄的妈妈在小弄出生的时候,由于大出血,不到小弄出生一个月就死了。周教授将小弄寄养在小弄妈妈的妹妹家,也就是小弄的小姨家。小姨家里虽然都是对她关爱有加,大家其乐融融,但是,小弄从小就知道,小姨是小姨,而不是妈妈,周教授也因为科研实验,一年才能见小弄一次,妈妈的大出血死的时候,据说都没能见上周教授一面,小姨对周教授的行为即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非常不乐意的。每年在父女俩要见面的时候,小姨总会到她房间里,彻夜长谈,讲一讲母亲的事情。
小弄的妈妈与周教授,好像是某一天,突然就决定了要结婚,之前双方家里都不知晓,在结婚后不久,不足8个月,小弄就出生了。所以两边家里,均以为,周教授与小弄的妈妈未婚先孕,不得已,在小弄妈妈家这边办了喜宴。至始至终,未见得周教授家里的亲戚,只是听说,周教授家远在西北,过来不太方便,就没有了下文。大家以为,婚后周教授对小弄妈妈好就行了。可是,在小弄出生后,却直至小弄的妈妈去世,周教授再未出现。
他们家对于周教授的意见,从那一刻起,从未消停过。所以从小,小弄内心里翻腾的恨意和对于前情的好奇心,也在对周教授每年一次的相见中,不冷不热。
好像,在去年,他们相见的时候,周教授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让小弄愿意去存储了她18年来的记忆。他说,这是一种新的科技,叫做记忆备份,小弄是他第一个实验对象,未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查询的,找到这个记忆优盘即可。小弄本就心不在焉,备份就备份吧,不冷不热的,急着去见朋友喝茶,被老头子拉到一个秘密地方,闭着眼睛睡了一觉醒来,就走了。可不曾想到,一年以后,自己的记忆,会复制到一个机器人的身上。
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如放电影一般闪过,却没有任何情绪,包括对周教授,对母亲,对刚才的陌生男子。我奇怪,难道是因为我是机器人?所以所有的情感都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此时,一道光线闪过她的眼睛,不远处,镜子反光,她看到了眼前的自己。明眸皓齿,扎马尾,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还有身上穿着的皮衣,都是记忆中小弄的样子。可惜,我不是真的小弄。
我朝着通风口跑出,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去找到小姨。印象中,我被周教授弄到这个破地方的时候,他拨通了一个神秘电话,里面他小声说着,为了掩人耳目,竟然动了要抹杀掉所有跟小弄相关,知道他过去的人的印记。小姨很危险。
当我跑出通风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2点。我从下水道井盖里面跳出来,附近已经陷入深夜的黑暗中。
我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用仅有的几个零钱,给小姨家拨通电话,传来嘟嘟嘟嘟的声音。预感到不妙,我采用专属于这具身体所独有的功能,全网搜索。我记忆里小姨的样子,像翻照片一样翻过,但是,3分钟以后,仍然没有生命气息,传达过来。我在路边的花坛边坐下来,思索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即便是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但是当联想到小姨和母亲的时候,这具身体有了战栗的感觉。我想,这是属于人类亲情的东西吧,既然我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容貌和记忆,那么,我有责任去为她做点什么。
不过,好像总有点什么不对劲, 我感觉我被人定位了。隐约记得:周教授当时在电话里面说——这丫头,身上有特殊基因,是最适合这个实验的,不能随便舍弃......
被定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站起身来,警觉的望向四周,四周除了黑黢黢一片,竟然什么都没有!难道,我的预警系统出问题了?
突然,一阵疲惫感袭来。内里程序提醒我,该充电了,可是,这附近,哪里有现成的插头,可以让我缓解一下疲惫?我到电话亭里面,卸掉电话机双手插入电源,浑身一个机灵,充上电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