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嗖嗖的吹着,路灯下,枯树枝随风舞动。我突然非常想念她,那个从我记事以来,一直喜欢养猫,从未间断过的女人。
我的启蒙教育,从这个女人家开始。
小时候,总觉得这个女人无所不能,力气永远也用不完。记忆中,有一次大雨磅礴,不争气的我突然肚子疼,只知道哭。她背上我,穿上雨衣,让我躲在她的避风港里,踩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带着生病的我去找医生。回家之后,自己却为了不吃药围着圆桌逃,我跑她追,最后她那只大手还是把我逮着了,只能像小猫一般乖乖的吃药。
小时候的我,不论做什么,总喜欢跟在她后面,如影随形。那时候觉得她就是一个女超人,每天给我扎各种各样的辫子,做各种各样好吃的。那时候,特别喜欢和她一起逛街。她会给我买五颜六色的衣服,买各种各样的零食。只要是我喜欢的,她都会尽量满足我。那时候的幸福总是很简单,有她陪着我,大风大雨都不怕。
夏天的夜晚,她会搬个小凳子做在树荫下乘凉,而我坐在她身边,斜着身子,把头放在她的膝盖上。我喜欢抬头数星星,一边听她讲故事,一边望着月亮。月亮形态万千,有时候是弯刀,有时候是半圆,有时候则是大圆盘,而有的时候会被乌云遮住,看不到一丝光芒。那时候,她会给我讲,月有阴晴圆缺,是自然状态,就像生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变故,但它始终有圆满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对她说的话很不解,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在她家,每天都能听到小猫缓慢而悠扬的的叫声。每次睡醒,总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的枕头边上蜷缩着。开始的时候,很不适应,后来却慢慢习惯了。她精心照顾着她的小猫,就像照顾我一样。但是,小猫会生病,每当一个小猫离去,她总是叹气。然后几星期之后,家里便又会出现另一只猫。
不久之后,她把我送回了自己的家。
那天,街上出奇热闹。下车之后,我完全没有方向感。小集市上,卖床单的,卖衣服的,五颜六色,琳琅满目。那时候的世界很小,我置身于人海,像在迷宫中一样,只能由她牵着。但是,没等我回过神,我已经被她带到了光明的大道上。
后来,渐渐长大,自己的世界多半被书本占据,娱乐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只有放假的时候能去看望这个喜欢猫的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去探望她,总会不经意的发现,小猫已经长大了,又或者换了另一只颜色不一样的猫。每次她总不忘拿出来好吃的。像小孩子拿出了藏了很久的宝贝一样,兴奋的说:“快尝尝专门给你留的,很好吃的……”
再后来啊,上了大学,离家远了,离她也就更远了。她不太会用手机,我教了她好久,她才学会了按那个绿色的接听键。每个星期我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给她打电话。虽然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但这已经成了习惯。如果偶尔有一次,我忘记了,没有在固定的时间给她打,下次她再接到电话,总会像小孩子一样抱怨几声:“是不是把我忘了……”这个女人,一心想让我做一名教师,想让我能有个稳定的工作。 大四临近毕业的时候,每次打电话都会询问我工作找的怎么样了,还安慰我说,世界这么大,机会多着呢,照顾好自己最重要,工作慢慢来…..
时间在行走,某一天,不经意间发现,这个印象中精力充沛的女人,看起来瘦弱了许多。时光在她的脸颊上行走,一道道皱纹爬满了她的脸颊;时光在她的两鬓间行走,头上的银发也一根根的增加;时光在她的指尖行走,原来牵着我的那双大手也变的粗糙,渐渐长满了斑纹。这个女人行动也不再像记忆中那样方便,大多时候都需要有个支撑,才能站起来。这个女人啊,一辈子都在劳累,一颗心拆成了无数份,寄挂在别人的身上。为子女,为子女的子女。渐渐的,每个孩子都变成了所谓的大人,一个一个都离开了,而她却老了,不离不弃,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猫。
她,就是我的外婆,一个平凡却不平庸的女人。而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讲了无数次——下雨,也要勇敢向前。
猫,像一个黏人的小孩子,需要她照顾。也正是这个‘孩子’的陪伴,她才没那么孤单。时光,请你慢些吧,请给她多一点点的时间,这样我才能陪她几次,多抱她几下。突然,好想快点回家去,不论回家的路途有多遥远,都好想再牵着她的手,正如她小时候牵着我的手一样,让她不害怕的跟着我大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