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上个春节)
早上和妈妈出去买菜,看到一家基督徒贴的日历,上面写着:年岁的冠冕。
真好,年岁带来的是赠礼,而不是焦虑。
又一年了,真快呢。似乎前不久还汗出如浆吹空调、罩一块布便出门,很快起凉风了,日头不那么毒了,银杏黄了;很快又买新一季的大衣穿,如今竟要穿最厚的羽绒服了。夏入秋冬是这么快,冬入春夏还会远吗?过不了多久,我又该坐在朝南的阳台画画了罢,身披嫩黄春衣,强烈的阳光使我发烧。
一天一天也过得很快。滚进被窝,两个人像两头小兽一样抓挠一番,渐渐睡着了。一睁眼天亮了,做饭吃饭,晒晒太阳看看天,写写画画发发呆,便又该钻被窝了。周而复始。
年饭桌上的大侄子,总觉得上次见面他还戴着猫耳朵毛线帽子,小身体企鹅般扭动,拿根竹枝赶着我:“鸭鸭!鸭鸭!”一转眼竟是工作好多年了。——其实他就比我小几岁。
他的父母叔姑,我儿时他们正值青春妙龄,喂我喝稀饭,带我偷桃子,现在也是四十多岁了的中年人了。一茬一茬,世代更替。
同样,我现在三十岁,想必五十岁也会来得很快呢。
其实本无所谓快慢,日光移动,寒暑易节,就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快慢是人自己的感觉。
在人类学课上学到,现代人的时间是线性的,而传统社会的时间是循环的——“过年”其实就是在回归原点。时间于现代人是一根线,一条有起点、终点的路,需要操心其里程、速度,多少多少岁了是不是还“一事无成”?过年了,是不是反而焦虑事情没做完、时间不够用?
四季轮转,年岁循环,就像一个一个圆,我们活在地上的时日,便也是这样转了一圈又一圈,和树木的年轮一样增长。这样想其实就不怎么焦虑了罢。尽管人还是会衰老,自由基的攻击令你皮肉松皱、组织癌变,但这就和草木荣枯、斗转星移一样自然,像一棵一年生草本植物一样萌芽、生长、开花结果,直至枯死回归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