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海中的萧红,大概就是电影《黄金时代》中汤唯饰演的萧红的样子。虽然,相貌平凡的萧红远不如现实中大气优雅的文艺女神汤唯那般漂亮,但她仍有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很少散发常常是扎着两个麻花辫垂在耳后,发尾卷回成圆环,很是恬静。
萧红常常是在夜里写作,双腿盘坐在椅子上。是要点一支烟的,或许是在夜里才能在尼古丁和焦油的作用下完全静下来将脑海中如浪花奔腾的浪花般迸进的灵感变成文字用钢笔付诸在淡黄色的纸张上。她时而将目光从笔下移到窗外,许是想到了与萧军初始时的情景,时而猛吸一口烟,再长长地吐一口。不知道萧红是从何时因何故开始吸烟的,或许烟真的能替她缓解一丝寂寞与苦闷。
萧红的爱情算得上是曲折了,因对封建家庭和包办婚姻不满而与早已成家的表哥私奔,但这位保守封建的表哥受不了来自家庭的压力和社会的舆论而最终逃离,独留萧红在经受了一贫如洗的苦难后,无奈之下只得去投奔之前的未婚夫。餐馆里的萧红狼吞虎咽,坐在对面的未婚夫被突然闯进来的他的哥哥气愤之下一顿打骂,然后那个男人对着萧红骂了声“婊子”之后愤愤离去。这一餐吃得异常沉重。
之后,萧红与未婚夫租住在一家旅馆内,一天夜里,男人抚摸着萧红渐渐隆起的肚子,望着无边的黑夜长思。清晨醒来,萧红发现枕边的人儿早已悄无声息的离去,半张床是凉的,怀有四个月身孕和拖欠旅馆六百块房租的萧红的心是凉的。房东将她赶到一间阴暗肮脏的小房间里,打算将无法还债的萧红卖到妓院抵债。萧红开始给报馆写信求助,也就是这时她结识了萧军,她人生中真正的爱情也就此开始。
据萧军回忆,初见萧红时的感觉,是惊喜的。她从破败的小房间里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里写着不知名的情愫,头发散在两肩,脸色苍白。萧军走进房间里去,房里摆设很少,一张小床,一张缺了角的“书桌”,还有许多房东堆放在此的杂物。萧军觉得她苦,心生同情,同时又在看了萧红桌上的插画和文字后惊异于她的文学才华。那一晚,他们聊活着的意义,聊爱的哲学,聊鲁迅……第二天萧军仍来,由此两人确立了关系。
萧军在报馆以写文为生,大家叫他三郎。我想,即便最后与他共度余生的人不是萧红而是丁玲,他心底最挂念最怀念的一定是那个在最苦难的日子里与他患难与共的萧红,一定是那个虽然与他永远分开但仍坚持生下与自己的孩子的萧红,一定是那个柔声唤自己“三郎”的萧红。
萧红说: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能拯救世界,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创造未来,但是为苦难的世界担当情感痛苦,却应该是一个作家的情感追求。我写苦难,就是希望苦难的现实能够改变,虽然我还没有找到改变的道路。
萧红写苦难,迄今无几人能及,那样的时代里那样触目惊心的苦难,萧红在成功逃离欠债的旅馆后与萧军一起回到哈尔滨,正值隆冬,他们租住在一家不大的旅店,连一床被子都租不起,吃一碗热乎乎的米饭都成了奢望。但他们从未放弃过对自由和光明的热爱与追求。饥寒交迫时萧红读精神导师鲁迅的演讲稿,便觉饥饿寒冷都远去。我记得尤为清楚的,是电影中两萧在生活中稍有改善的情况下“大胆”地在饭馆点了几样荤菜,叫了酒。吃饱喝足后一起走在萧瑟的街道上,萧红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突然鞋带断了,萧军蹲下身去,捡起路边一块玻璃,将自己足够长的鞋带割下一半给萧红系上。然后俩人又一起欢唱着朝“家”走去。萧红在后来的回忆录里这样描述那晚:电灯照耀着满城的人家,钞票带在我的衣袋,就这样,两个人理直气壮地走在街上。
萧红与萧军在一起生活几年后,终究还是出了问题。萧军想随队伍与侵略者打游击战,他不甘于仅做一个用笔战斗的战士,萧红暗知自己生命不长,只想有个地方容纳自己安安静静的写作。于是俩人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分歧。俩人约定如果战后还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否则就永远地分开。怀了萧军孩子的萧红跟着组织北上,一起生活了挺久的端木弘良这时开始向萧红表达爱慕之意,令我惊异且不解的是,萧红答应了与端木在一起。或许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她想飞,但同时害怕掉下去,同样才华横溢的萧军在文学上甚至要超越于她。并且萧军认为她的文字没有力量,算不得“战士”。但端木不同,端木对萧红是完完全全的爱慕和欣赏,萧红选择他也许正是因为在端木面前自己是“有地位”的。我把这看作萧红对这场爱情的背叛,但萧军是不怪他的。因为早在他们相爱期间萧军对她就有过一次不忠,萧红东渡日本时萧军又与自己在日本的好友互生爱意。萧军是怨不得的,最后,应了他老早说下的话。萧红嫁给了端木,萧军与丁玲结伴度过余生,育有八个孩子。
这里不得不提到萧红31年生命里的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前未婚夫的,她和萧军在一起之后生下他,未曾看一眼就送了人,她心里觉得这个孩子是脏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个男孩,是萧军的,与端木在一起之后生下他。不到三天就在半夜里中风夭折。萧红当时觉得医院是天地间最冷的地方。孩子死后就出了院。只可惜萧军甚至未曾为他俩的孩子唤一个乳名。只听说眉眼都十分像自己。想来是遗憾的。
萧红短暂的一生在成年后便被爱情和生育折磨,她的爱情似乎大部分寄居在旅馆里,仿佛一直被魔咒包围着。生命的最后一年,萧红患了病,矛盾先生认为萧红的一生都是寂寞的。所以患病的这一年里,虽有端木与友人们的陪伴和悉心陪伴和照料,夜闻战火纷飞的声音更让萧红备感寂寞。但她是不惧怕死亡的。她说: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萧红一生都是洒脱的,去世后葬在香港的浅水湾,众多友人开始惋惜她的离去,并开始着手写萧红回忆录。
萧红称她在日本的那段时间为黄金时代,不被经济所困扰,和平,宁静,自由。
是在笼子里的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