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大学时候买了这本书可能都没读几页,看到作者在说什么永恒与轮回,有说什么生命之轻与重,然后就大大咧咧写了在扉页上“绝不承受生命之轻”,仿佛那会儿一心要承担生活苦难的重担从而伟大似的。
米兰昆德拉写爱情真的是很深刻,而我所理解的深刻不是爱情的宏美壮烈,而是在点点滴滴中渗透、爆裂出来的那种一个人其人格中内容,体现出来的就是人在‘直线运行的时间之虚无中飞行’却又重复着逃离、再逃离与回归的行迹。与其说是两个人的爱情,不若讲一个人在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故事里叛逆与寻觅。
作者在这本书里也是有表明他政治的某些态度,然这方面我不甚了解,所以也不多谈。
写爱情,他是老手,起初感觉如果整本书就写两个人的爱情,那似乎过于无聊了,也不符合作者大家之态。幸而,后面总算看到了一种回望,一种升华。
对于此,我不愿通过主人公来讲,作者也有相同的意愿。他通过安排一只‘特蕾莎和她的狗为一方,托马斯也是和他的狗为一方’的狗来反映。
书中,很多次写到卡列宁讨厌变动。‘对于一只狗来说,时间运动不是直线式完成的,它的流逝并不是一种不断向前的运动,不是一步一步向远方推进,而是循环运动,就像手表的指针,因为指针非但不是疯一样的只顾往前走,而是在表盘上日复一日,沿着同样的轨迹转圈。在布拉格,他们买张新沙发椅,或者给花盆挪个地方,卡列宁都会生气,因为它的时间感被搅乱了。要是有人在表盘上不断变动数字,指针也会乱了阵脚’。在二人隐居乡下的生活中,他们三个当中,卡列宁是最幸福的。这个“时间总管”的职责过去从未受到如此的尊重。
是卡列宁每天按时出门遛弯,重复着羊角面包的游戏,用它的幸福告诉了二人:人类之时间不是循环转动的,而是直线前进。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不可能幸福的缘故,因为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望。
甚至,男女之爱从根本上就不及人与狗之间可能产生的爱。这是一种无私的爱,甚至不要求爱。对于狗的爱,从不会提令夫妇头疼的诸如此类的问题:他爱我吗?他曾经更爱过别人吗?他爱我是否比我爱他更深?这是些探讨爱情、度量其深度、对其进行种种猜测和研究的问题,也许正是它们将爱情扼杀了。如果我们没有能力爱,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总渴望得到别人的爱,也就是说我们总希望从别人那儿得到什么(爱),而不是无条件地投入其怀中并且只要他这个人的存在。
这种爱是自愿的爱,也没有人强迫。
还有一点,我们可以接受狗当初的样子,也从不会设法以自己的形象来改变它。预先就已认可狗也有一个世界,所以不想把它占为己有,也不想嫉妒它的秘密癖好。
人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在伊甸园,人还未成其为人时,亚当对着泉水俯下身,他还不知道水中那个依稀的黄色小点,就是他自己。那是亚当对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性一无所知,不知何为厌恶。重复就是幸福。而当把动物看成有生命的机器,把奶牛当成产奶的机器,是极其危险的:人就这样斩断了其与伊甸园的那根细线,因此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在时间之虚无中翻飞,也不能给他以任何鼓舞。
人啊,对伊甸园的怀念,就是人不想成其为人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