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八岁
He is very beautiful.
2017年10月23日,这是我正式迈入大稿国际艺术区的第一天,也是我来色摄社报到的日子,上班的路程大概是三十二公里,路线不熟悉的我为了不迟到便早早的打车来了,师傅直接把目的地定位在大稿园区门口下车。于是,我从大门处走过。
我想,这是因为老天爷多一分的抚摸,才会留下这特别的花纹,尤其美丽。
我是一名化妆师,所以见过的面孔尤其多,五官标致,异域风情,明星艺人,整容化妆......
但只这一次,只一眼,便明白:他本该很美,只是他不知道。
他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经历,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他简单而平凡,无比渺小的存在,但就是如此普通的一个人却总是遭受不普通的眼光,只源于,他的半张脸上,有着青黑色的胎记。
他是一位保安,大概五十岁左右,我观察了几天,身体健康,工作的时候很有条理,效率高,不是因为退休才找的这份工作,很显然,他在找工作的时候一定是四处碰壁。
后来,我借遛狗为绳和这位大叔聊天,从一开始他便不敢抬起头与我面对面,当我第二次找他聊天表明来意之时,他很抗拒,他说“我不喜欢拍照,不要给我拍,我容貌不好”。他身上有着满满的自卑,只有在谈及家乡和亲人时,他才会放下满身的戒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其实容貌的美丑在于己身的定义,当第一个人说你不美的时侯就会在你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而当越来越多的人称之为“丑”的时候,内心的这颗种子会自己长大,于是你也慢慢地认定为这是“丑”。
胎记若丑,何必纹身,纹身若美,何不绣面?
很多人想要刻上属于自己的无二印记,胎记又何尝不是独一的存在呢?
美丑不过人们以讹传讹的潜意识,若自古以来人们都以独特印记为荣,那如今对“美”的定义是否是另一种地覆天翻。
和大叔聊了许多,更多时候他的姿态是双手叠交放在桌子上,眼睛看向与桌面30°的方向,因为长期对自我的想法让他心里搁了一个很大的结。时间的增长,让人们的言行愈发成为一个复杂的绳结。他说,我也想不介意脸上的胎记,但很多人都觉得丑,觉得吓人,前几天有个家长带着小孩子从这里走,小孩子就问我,“爷爷,你的脸怎么了,是摔的吗?”我没法向孩子解释,我觉得抬不起头来。
孩子天真无邪,对一切事情充满着好奇心,会问这个问题的她们并不会定论美丑,更不会带有色眼光,或许你可以说这是爷爷天生的印记,很特别的,一般人都没有哦。而现在,这种内心深处的卑微心理又是因为什么,又是谁的过错?我很普通,只是有一点特别。
大叔说,他本来并不在这里工作,原本他是在离这不远的另一家保安公司,但是在那里,跟他同龄的保安一个月3000元,而他只有2600元。同样劳动力的两个人,只因别人眼中的容貌缺陷,就比他人工资低,每天干的活却一点都不少,还要战战兢兢,怕被辞退,当他知道这里的保安队一个月2800元,而且待遇和其他人一样,他立马就来这里了。在这里的保安队,有很多像他一样到处碰壁的人,有意外失去一只手而只能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也有因为肥胖而找不到其工作的厨子,当我听到这里之时,更加喜欢这个地方,起码这里招聘官的眼界是和很多人不同的,尽管我不知道他们的初衷,但至少他们对“价值”有着更加准确的定义。
或许作为读者的你看到这里会觉得,对呀,不就是胎记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如此区别对待,或许你正为大叔打抱不平,或许你内心会有所波澜,或许你会说自己不是带有色眼光的人,或许等等。
但请我们花两分钟的时间回忆一下,在过往的时间里,在我们看到身体有缺陷的人们时内心的真实态度,请直面自己的内心,问自己,若自己是公司的领导或者是面试官,能不能摒除一切干扰,公平公正的去选拔员工(当然,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这里的公平公正是指不以外观,家世等为评判标准)。
还记得当时在某商场上班的时候,有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叔人很好,每次经过各家店铺都会帮忙把垃圾收走,除了一次去医院从未请过假,因为手腕挫伤去看医生,但是没有医保,费用自负。在当今社会,合理分配劳动力是值得肯定的一件事情,但是,一个企业,主管是员工,业务员是员工,保洁保安同样也是员工,当一个企业用五险一金等等福利去留住一个员工的时候,请以同样的姿态对待其他员工。善待每一个勤劳付出的人,他们值得。
他真的很美!
“大叔,我们可以帮你拍一张您原本的样子,你的脸上不会有任何的颜色!”
他说“好,那我拍!我想让我的老婆和孩子看看我没有胎记的样子!看看我到底长什么样子!”
仅有这一瞬间,大叔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们的拍摄。
拍摄结束后他说“我希望这妆永远卸不掉”。
我想,即使这妆卸掉了,这一刻却是镌刻在时间的节点上,永不磨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