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春光正好。今日有阳光,便想着去到沙河边,找个茶馆坐下偷闲。
这家茶馆吸引我走进去的,是门口的几对茶客。他们在对弈,周围看棋的人也不言语。我心下觉得神奇,老板问那些陆续进来的客人打麻将吗,他们都回答不打。
这只是一家很简陋的茶舍。日头西斜,阳光渐渐稀薄,争棋论棋的声音却甚嚣尘上,让我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我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我就着这些背景音,看着我的书。
这个茶坊的茶客,好像跟别的地方的不一样。我时不时抬头看看他们,恍然间就会让人开始想象过去的旧时光。很多年前的人们,可能也是这样,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在河边支起桌椅,泡上一把花茶,摆上棋盘,在黑白格子之间,探索生活最简单又最深奥的乐趣。
我喜欢这个角落,露天摆放的藤桌藤椅,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公书桌前的那把有些破旧的藤椅,深棕的藤条交织,缝隙间积了很多灰尘,但座位和靠背的地方却光洁如新,一看便知主人方才又落座过。藤椅很轻,那年不足一米的我就能使坏扛着藤椅四处跑,外公挥舞着拐杖,却笑呵呵的在后面追。
外公已经故去,同那些年的文人墨客一道,变成时间的尘埃。他们会在阳光下喝茶看书,喜欢跟人争论学问间的是是非非,喜欢在深夜点起一盏简陋的台灯,在桔色的灯光下,品味故纸堆里的油墨香,琴棋书画只是他们生活的寻常事罢了。
在阳光懒懒的午后,我被醉心棋艺的人们围绕,许多记忆却穿越了很多年的时间,颤巍巍地活了过来。
最怕回首,然后被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往昔,怼出满腔块垒却无处排遣。外公晚年缠绵病榻十几载,最大的乐趣不过是和些书和笔每日攀攀交情。写字的手颤抖的很厉害,可笔记依然工整,尤见当年功夫。去世后,外婆一把火把外公的手稿都烧了,说他就爱那些纸,不如随他去了,免得他记挂,也省得放在家里徒增伤感。从那以后,我便再没见过如此爱书的人了。
今时今日,我已经这样大了才发现,我的外公,我已来不及懂他了。安得情怀似昔时,只得借这河边的几位下棋人,略略怀缅一下那些旧时光,依稀仿佛看到外公仍坐在那张藤椅上,读他最爱的那些书们,心素如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