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是个赌鬼。
小吴最讨厌的就是赌博。
小吴脾气倔，又不懂说软话，不喜欢时常就写在脸上，一目了然。老吴脾气也倔，只是平日里总是温吞吞的，像是安全存放的节日烟花，见不得火星，一旦见了火星瞬间就要爆炸。
因为赌，老吴栽过大跟头，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又经不住诱惑游荡在那危险边缘。
小吴在家剖开拿冰水浸泡过许久的西瓜，薄皮沙瓤，汁水丰足，红艳艳的。
小吴想喊老吴吃西瓜，这一喊就喊到了赌桌上。
老吴不断的把钞票扔出去，或者空手而归或者翻个倍回来。
“跟我回去吃西瓜吧。”一开始的时候小吴这样说。
“你还要呆多久？”又过了十分钟。
“你到底走不走！”小吴站了半个小时了。
老吴的眼睛始终就没有离开过面前的那张桌子，他一遍遍挣脱开小吴攀上来的、欲言又止的手。
小吴在四周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桌子上盛了一半茶水的玻璃杯上，一把抓住了，和郁结在胸口的那阵闷气一起，狠狠的掷出去。
砰的一声，晶亮的玻璃渣和水珠四溅开来。老吴的火也被点着了。
小吴说不好自己是恐惧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两条胳膊麻麻的，脑袋也嗡嗡的响，腿脚虚浮的不像是自己的，整个人如同晒干了的丝瓜络，轻飘飘的，虚有其表。但到底还是死命的撑着，站在那里。
眸光凛冽，生生对上老吴的眼睛。战没有打完，就决不能示弱。
乱糟糟的人群在片刻的寂静以后重又开始纷乱起来，碎碎叨叨的话漫过头顶，有人拉住了盛怒的老吴，有人拽着小吴。
无处发泄的老吴最后自己开车狂飙而去，而小吴站在路旁看着一路烟尘终于崩溃，拿双手捂住了脸无助的哭出声。
到六点半的时候，阳光已经褪下去了，小吴拿手背蹭了蹭眼泪，强打起着精神。这是她每天跑步的时间，哪怕是今天……也不能例外。
风吹过来，眼角辣辣的疼，红肿还未消，小吴一边跑一边想起昨天。
昨天的这个时候小吴一时兴起要拉着老吴一起跑，老吴拒绝了，说我哪能跟你们年轻人比，我跑不动，万一累到了，休息几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小吴撇撇嘴也没有强求，自己出了门，一口气跑到外婆家。外婆家不远，快的话十来分钟就到。跑到外婆家再跑回来，这是小吴一贯的路线。路上的时候始终昂着头，专注的换气。
因为些琐事耽搁，在外婆家呆的时间比平时要久了些，老吴突然就出现在大门口，满头大汗，T恤也湿了一小片，呼吸却是平稳的，不像是跑了一路。小吴惊讶之余又笑道：“你是搭谁的顺风车过来的吗？”老吴也笑，没答话。
老吴后来说，其实他是故意的，嘴上说着不跑不跑，却悄悄在小吴身后跟了一路。
小吴问他，速度跟的上吗？
老吴答，一开始还可以，后来就不行了，走了一节。末了，又寂寂的添了一句，你这一路……都没回头。
小吴愣住了，微张着嘴，却是半晌无语。
今天跑步的时候，明明知道老吴不可能跟在身后，但小吴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心头酸楚怅然又失落。
夜色一点点漫上来，小吴折返回家，看着自家屋子灯影沉寂——老吴没有回来。
等老吴回来，要跟他好好谈谈。小吴这样想，但又不知道到时候到底要说些什么，从哪里说起，该怎样措辞。
一时思绪游散。
无论如何，最要紧告诉老吴的是，小吴爱他，仍然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