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席餐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所有的亲戚都来了,那些很久都没有见过的,还有从来都没见过的都来了。屋子里面、院子外面都坐满了人,因为是寒冬腊月时节,院子里烧了一堆柴火,许多人围着坐成了一圈烤火聊天。
尽管现在的冬天越来越暖和,在这山连着山的地方,人们似乎习惯了冬天烤火,一群人围着火坐着聊天,奶奶以前说过“有火就会有人”。
可那一天,是奶奶去世后的请宾宴,第二天早上凌晨五六点是她出门的时辰,所以那天所有的亲戚都来了。
舅公,也就是我奶奶的弟弟,他患有较严重的老年痴呆。那天,他坐在院子里烤火坐了一天,看起来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目光呆滞的坐着,有时候来一个人发一支烟给他,他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收下了,然后放到自己的耳朵上夹着,才发现两只耳朵都有夹住一支烟,再摸摸自己的衣服下摆,放进自己口袋里面。那种非常认真又不知所然的回答别人对他的问候,没有微笑,没有严肃,两只眼睛一头雾水的望着别人,总是东张西望的坐在那个小椅子上,除了吃饭或者上厕所有人叫他以外,就没离开过那张小椅子。
到了那天晚上,突然就下起了非常猛烈的大雨,刮起了很大的风,事先搭好的棚架被吹得有点摇摆不定。雨水积起一块一块的在塑料棚顶上,我们只得把积水兑出去,院子里暂时也不能坐了,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因为棚搭得很高,需要重几张大桌子人站在上面去兑积在棚顶上面的雨水,也得重新把架子把确认牢靠。那时候还停了电,操作起来非常的麻烦。一个大叔去绑棚架子的时候,一面有年代的老墙突然倒了,我站在很高的桌子上面被吓到了,念想希望今晚顺顺利利,幸好每个人都是安全的,那阵大雨和大风来回了几个回合终于过去了,可是电没有来。
当晚有几场法事要做,只能点了很多的蜡烛,到了最后一场法事,要开馆让亲人见奶奶最后一面,看她面容是否安详,走得是不是安心。
那时候人也已经不多了,就那么十几个人了,已经凌晨三点了,因为再过两三个时辰要上山,那种一群人抬一副棺材,抬到目的地,然后再做法事下葬,所以很多人都去休息了,准备早上的一场劳力。
开馆的时候,舅公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了,我们手里都拿着一台蜡烛,他没有!他站在最靠近奶奶脸的地方,当他看到奶奶安详的躺在那里的那一刻,我看到舅公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跟奶奶说:“奶奶!您慢走”。
”伯父说:“妈,您慢走”。
………………
都一个都有一个称呼,而我看到舅公,他就像个孩子一样的大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奶奶,却叫不出称呼,可是他又是那么的想叫,也至于他的手爬在了奶奶旁边,眼睛没离开过那张看似深刻又记不起的脸,看着棺材的面要盖上的时候,他在奶奶的旁边,叫了一声“姐”。
那个字似乎回响了好久。
我想起了小时候经常跟奶奶去舅公家做客的情节,每年舅公生日,我们都会去,平时没事,奶奶也会去坐坐,都会住上几日。想起另外一个舅公去世的时候,奶奶难过了好久,好像从那以后,身体就开始变得不好,也没怎么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