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白鹿原》在第一章便这样写到白嘉轩的父亲白秉德:“他从来不骂长工更不必说动手动脚打了,说定了的身价工钱也是绝不少付一升一文。他和长工在同一个铜盆里洗脸坐一张桌子用餐。他用过的长工都给他出尽了力气而且成了交谊甚笃的朋友,满原都传诵着白鹿村白秉德的佳话好名。”
白嘉轩在第六房媳妇也命短死去之后,便去找阴阳先生来看看宅基和祖坟,却无意中发现了宝物白鹿精灵。就以二亩水地加差价换得鹿家原坡上那块蕴藏着白鹿精灵的二亩慢坡地,跟着就把亡父白秉德的尸骨安置于那块风水宝地让白鹿精灵去滋润。随后白嘉轩娶回第七房媳妇吴仙草。婚后一年便为他生下儿子马驹,第二年又生下第二个儿子骡驹,白家从此人财两旺。白嘉轩把人财两旺的家境归结于白鹿精灵和迁坟。而我认为白嘉轩应该明白的是《易·坤》上写的那两句真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其家里人财两旺的局面,其实是他家淳厚祖德的福报。
第一章还这样写道:“冷先生看病,不管门楼高矮更不因人废诊,财东人用轿子抬他或用垫了毛毯的牛车拉他他去,穷人拉一头毛驴接他他也去,连毛驴也没有的人家请他他就步行着去了。财东人给他封金赏银他照收不拒,穷汉家给几个铜元麻钱他也坦然装入衣兜,穷得一时拿不出钱的人他不逼不索甚至连问也不问,任就诊者自己到手头活便的时候给他送来。他落下了好名望。”这在后来便给冷先生带来了善报。在小说的第六章介绍说,冷先生被亲戚攀扯到城里去给一位亲戚看病,讲定来去三天,不料城里“反正”了。那一夜亲戚家人领他去看戏。其间枪声大作,爆豆似的枪声令人魂飞魄散,剧场大乱,城门连续多日被关死。直至第十二天的夜里,冷先生才回到白鹿镇的中医堂。劫难余生的他对白嘉轩和鹿子霖慨叹地说:“我的天!我在大街小巷钻着跑着,枪子儿在头顶咕儿咕儿响,要是有一颗飞子撞上脑袋,咱兄弟们也就没有今日了!”
三官庙有个老骚棒和尚,他把三官庙的几十亩地租给附近村庄的农民,靠收取租粮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他甚至订下这样的规矩:“每年夏秋两季交租要男人来,而秋末议定租地之事,却要女人来而不要男人。”结果,那些前来交办租地手续的女人,无论年轻的年老的、长得俏的长得丑的,都付出了相同的代价,一律被他奸污。这样的一个老骚棒和尚,最终还是招来了奸淫的恶报,待到鹿兆鹏和黑娃闹农协时,便被杀了头。
比老骚棒和尚更甚的还有那位碗客。他用毛驴驮碗卖碗发了财,便恃强耍歪。碗客的诸多恶劣行径里民愤最大的是对女人的蹂躏,村里凡是新娶的媳妇头一夜必须请他去开苞。在农民协会总部成立的大会上,死到临头的碗客还毫不羞愧怯惧地叫骂:“我圪塔娃睡过数不清的婆娘媳妇,铡了杀了剐了老子,老子也值了!二十年后还是一个圪塔娃,还卖碗还睡你婆娘……”结果,被愤怒已极的村人用砖头和石块砸成了一堆肉坨子。这就是他应得的报应。
芒娃被他的父亲送到太平镇车木匠家学手艺。他勤快又聪灵,很快就融进了这个家庭。这也招来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忌妒。尤其是二师兄,对车老板一家钟爱芒娃早已积气成仇。当他发现车木匠的大女儿小翠对芒娃芳心暗许并相互拥吻的隐秘时,便感到找到了出气的机会。他随即辞别,到了小翠已订亲的王家杂货铺去当店员,并对小翠的事说三道四。当小翠坐着花轿离开父母进入杂货铺王家后,合欢之夜过去的第二天早晨,村人就听到了那位新姑爷从镇子南头一直骂过来的吼叫声:“咱聚回来个敞口子货嘛!敞得能吆进去一挂牛车。”结果导致小翠上吊自杀。百日过后,杂货铺王家那位新姑爷又娶回了一位女子。在王家婚娶唱戏之夜,芒娃实施了报仇计划,把新郎和二师兄给杀了。随后芒娃逃离,最终做了土匪头子大拇指。后来又把被杀新郎的那位新媳妇掳到山上给土匪兄弟们享用,她就是黑牡丹。而大拇指在一次与黑牡丹喝酒寻欢的时候,却被人在酒里倒进了五倍子给毒死了,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特别不能遗留的还有小说中另外几位主要人物。身为大财东郭举人小老婆的田小娥,不守贞节,勾引长工黑娃;她被鹿子霖哄着半推半就上了床后,俩人便勾搭成奸;在鹿子霖的教唆之下,她为了报白嘉轩惩罚自己淫乱之仇,色诱其儿子白孝文,并教被分家后的孝文抽鸦片吸毒,导致白孝文卖地卖房,倾家荡产,到处讨饭,还差点被活活饿死。田小娥这个臭名远扬的官碾子女人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被感到看不下去的鹿三擅自给杀了。不料,他的女人鹿惠氏却成了白鹿村被瘟疫吞噬的第一个人。随后,鹿三自己也被田小娥鬼魂附体,发疯说鬼话。越来越变得精神萎靡,痴呆木讷,直至去世。财东郭举人待长工黑娃不错,黑娃却偷偷地把人家的小老婆睡了;黑娃与鹿兆鹏闹农协时,带人砸祠堂烧祖宗神轴儿,肆无忌惮地进行破坏活动;成了土匪二头目的黑娃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并亲自策划洗劫了白嘉轩和鹿子霖两家,还砸断了白嘉轩的腰杆,杀死了鹿子霖的父亲鹿泰恒,可谓作恶多端。即使黑娃后来娶了第二任媳妇高玉凤之后,洗心革面,学为好人,但终究还是被逮捕枪决了。这是因为黑娃之前积恶太深,欠债太多,不能不还呀。尤其还要说的就是,与田小娥成了淫妇奸夫,设下导致白孝文一系列灾难的戏台下到砖瓦窑的风流的圈套,“见了女人就走不动”的鹿子霖,最终屎尿失禁,发疯嚎叫,常常脱得一丝不挂满村乱跑,被他的女人鹿贺氏锁在柴禾房里,半年之后死去,真也不得善终。
这些人物故事的结局,无不印证了四个字——因缘果报。这就是我从小说《白鹿原》中读出的人生宇宙之间颠扑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