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其实,这个题目与这本叫做《柑橘与柠檬啊》的书的内容,并没有特别的关系,但我个人觉得,对于我自己阅读后的感受,用这个几个字做题目,似乎会更恰切一些。
故事是从一个小男孩小托的角度开始叙述,他的童年,他的家庭,他的贫穷而又幸福的童年生活,仿佛一支温馨而又低沉的小调,在一个傍晚的小河边,从你的耳边轻轻地飞过,它讲述年华,讲述爱,也讲述命运和生死。虽然有刀光剑影,虽然也有炮火纷飞,但却并不让你惊惧,并不让你觉得,这一切离你很远。那些童年生活的细枝末节,那些在战争的炮火里度过的一个又一个不眠不休的夜,那些流血与死亡,那些悲伤的剧痛和它的无法诉说,都让你觉得身在其中,让你感同身受,让你觉得,它讲述的并不是小托或者哥哥查理的故事,而是你自己的故事,而是你与自己的命运,你与那无法抗拒的命运之间撕杀的故事,虽然,最后,无助和绝望仍然会一波波地袭来,但,我们不怕了,因为我们已经领教过了他的滋味,怕都没有用了,我们一定要坦然地面对,接受,然后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二)
小托这样形容他的智障的总爱唱《柑橘与柠檬啊》的哥哥,他眼里的大个乔儿:
在我们长大的过程中,我们始终知道他跟一般人不一样。不过,我们不像其他人,那么在乎他是不是能好好地讲句话,能不能读书写字,或者想法与我们相同不相同。对我们而言,他就是大个儿乔,虽然有时候,他的行为确实会吓到我们。
如果,你的家里也曾经有一个智障的哥哥或者弟弟,姐姐或者妹妹,那么小托的这些感受,你应该就是熟悉的。其他的人,那些邻居,那些同学,那些朋友,可能觉得他或者她是智障的,是不完整的,是异类的,但在我们自己的眼里,他们确实跟别人没什么不同,他们就是他们,就是我们的亲人,姐姐或者妹妹,哥哥或者弟弟。虽然大多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围着大个儿乔转,但也有失控的时候,比如小托和查理,会出于孩子淘气的理由,骗大个儿乔吃兔子大便!妈妈的惩罚是必然的,他们两个必须也尝尝兔子大便的味道,虽然事后两人会觉得自己很可耻,但那也是很短的时间。但,在书中,就连这样的细节,读起来都是温暖的喜乐的。多么的好,妈妈带着三兄弟,一起在上校的庄园里生活,帮不近人情的上校干活,然后借住他的房子,得少少的一点钱维持生计。虽然,真的很穷,穷到有些时候,要饿肚子,但一家人在一起,妈妈很沉静很慈爱,大个儿乔很乐观很天真,查理很勇敢很男子汉,小托很乖很听话,一家人在一起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每天可以因为很小的事情而大笑,每天都互相照顾和关怀,多么的好。我常常会被小托的童年生活感染,满心的温柔。
(三)
小托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秘密。他一个人辛苦地藏着,掖着,不敢对谁说,不敢让别人知道,一个人孤单地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和谴责。他其实想和查理说,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或者,他也仅仅只是想查理知道。终于,在查理被处死的前夜,他对他说了出来。多么的轻松,仿佛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砰然落地,把之前的那些艰难,疼痛,郁闷,焦灼全部砸碎,片甲不留。
其实,爸爸的死并不是小托的错。那完全是场意外,或者准确地说,那是父爱的最高的表现。但,作为孩子的小托又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那大棵树倒下的时候,小托是没有感觉到的,他一直在树下玩,玩得陶醉,开心,像所有那个年龄的小孩一样。但是爸爸看到了,他叫小托,呼喊他躲开,但是小托没有听到,或者没有反应过来,在那千筠一发之际,是真的千筠一发,爸爸扑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拼自己的有生之力,把小托推开了,然后,自己就把大树压跨了。
想到这些,小托就想哭,常常的。他想念爸爸,但又觉得是自己杀了爸爸,这样的惭愧,这样的思念,常常让小小年纪的他,无法承受。
其实,爸爸这样做,完全出于一种做父亲的本能。只是小托当时无法体会,当你真的无条件地爱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你是愿意拿自己的生命,拿整副身心来爱的。死不足惜。
(四)
小托是爱茉莉的,有多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在那战壕里猫着的日子,那些冷雨和炮弹一样不能忍受只愿求死的日子,他最常常想起的,除了妈妈,就是茉莉了,虽然,他知道,她是自己的嫂子。
但哥哥也同时爱着茉莉,当知道茉莉和哥哥早已春心暗许之后,小托觉得自己受了欺骗,但又无法恨起他们。是啊,他是如此勇敢的疼爱自己的查理,而她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孩,视自己如弟弟,恨又从何而来?
小托选择和哥哥一起上战场,失爱于茉莉就是很大的原因。他不能一个人留在茉莉的身边,他无法忍受这样能相处而不能相爱的痛苦。
战争,可恶的战争。那是人间地狱的生活,不能写,不能诉。可叹了作者麦克.莫波格,竟然能一笔笔地记下那些细节。那些流弹,那些攻击,那些恐惧,那些逃亡,那些所有的疼痛的和绝望的,在整个阅读的过程中,我一次次地被他那温情的细腻的笔触感动,又一次次的被他那冷静的细腻的笔触激怒。身边的兄弟,一个个的死去,还有战友在继续倒下,或伤或残,那该死的战争还在继续,没有明天,看不到希望。我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不敢想象这样的情境,甚至于现在,都不敢再在笔下描述。
但,勇敢的小托,全部承受下来了。不,或者说是勇敢地适应下来了。因为除了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别无它路。那就不抱怨,不哭,不逃,适应吧。再无其他的办法。
是的,就连相依为命的,一直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依靠的查理要被军事法庭处决的事情,他都要承受下来,要接纳,要适应。这该死的命运,该死的生活。
小托没有说过,他有多疼痛,或者多受伤。但我能体会,我能理解。巨大的悲痛和绝望都是不能说的,它们仿佛一些巨大的秘密,独自在黑暗中,越胀越大,至到有一天,自动爆炸,然后化为虚无。所有能说出来的悲伤或者疼痛,都如同不够忠贞的不顾廉耻的人儿,衣衫褪尽,身份尽失,却不自知。这一切不能怪别人,是他们自己,不检点,不自持的后果,不能怪别人。
查理是要死的。那某一天的早上,在早上的六点整。小托会永远记得的,一辈子记得,死都不会忘记。此生往后的每一年的每一天的每一个早上六点,对于小托,都将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查理远去了,但又会永远与他同在。
查理要小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着从战场上回去,要小托帮他照顾茉莉和刚出生的小儿。小托答应了。他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因为除了好好活着,他再无其他选择。这一点,和我们其他的人多么的相像。
(五)
这本《柑橘与柠檬啊》被归于童书系列,我感到很诧异。
我为什么会如此喜爱它呢,在读的过程中,如此多的共鸣,投入了很多的情感,调动了全身的情绪,在深夜地读它。我喜欢小托,虽然他胆小,软弱,在战争中会恐惧,还会常常地哭。但他真实,立体,他有很多的缺点,有很多的爱恨,就像我自己,或者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你。我常常在阅读的过程中,看到自己,看到命运,看到阔大的无法把握的生活,不止一次。
没有尽头,如同这时光,如同这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