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吟
长江之南,水的覆盖,绿的覆盖。旧曾谙的风景,在五月,已经茂盛。
婀娜多姿的女子,开得满巷都是。而属于我的是一段垂柳依依的堤,临湖的白娘子,她的油纸伞,在雨中忘记了归去。
我是远在北方不堪回首的那个人。
二十年的陌生,生满青苔,我在海中飘浮,归去来兮,长长久久的滋味,无以复加。
我梦中又一遍的走过宁波,杭州,嘉兴,无锡,苏州,南京。
我老了,江南却依然年轻。经过前世的一遍遍风㬌,山一遍遍绿,水一遍遍清。鱼翔底,鸟溯岸,侬语轮回。
我有几滴泪珠,可否在长江,在西湖,在钱鎕,在东海,慢悠悠滑落。
江南啊,漫山遍野的竹,一节节的韵,笋拨节,忘乎所以的痛与爱。无数条后悔的河,重重复复,迭迭回回,已经无法撤退。
千丈岩
竹子年复一年的拨节,岁月沧桑,一茬茬更替。
水,坠落。无数夸张的动作,缤缤纷纷,撞击岩壁,千丈的一垂,比千古久长。
王安石从崖上走过,那时岩对面的山坡,所有的植物都随意生长。他吟过的雪窦山再也没有飘落一瓣雪花。
一对父子在岩下伫立,背影一直伫立到今天。
这是谁的故乡?
斯人未归,剡溪凄凉。
张学良在院落里聆听着瀑布的悲咽,不再失眠。
这里比东北潮湿,寒意更浓。
潜心读书的声音,幽禁不住,绵绵悠悠,比烤制千层饼的炉火更旺。
千丈岩下,南去北往,英雄末路,水为英雄壮志抒怀。
溪水汩汩,一样断肠。
溪口
窈窕淑女擀了许久,四四方方的饼,苔绿色,密密码放置于炉中。
我看到的炭火,通红。
通红的是民国的眼睛。
历史能够有千层吗?
雪窦山,依然绿得爽凉。
那么,1949年的春天呢?
石板路的苔藓,延绵着,历史的痕迹,一步步踏得结实。
毛竹,马尾松,麻烁,香樟,都参了天。
羊尾笋,我没见到。
历史吸吮着芋艿头,声音低沉,如千丈岩瀑布的喧哗。
一座台,妙么?高么?
我找不到了三隐潭和徐凫岩。
却找到了将军栽下的五棵楠。
我走过了武岭门,看见了两株400年的香樟,繁茂的枝叶。
那个高高大大衣着长衫的人,模仿着历史走来,风雨兼程,却无所归依。
剡溪
拍着你凉意丰沛的栏杆,看溪水缓缓东流。清晰的水,水草。透明的鱼,石板。没有民国丝毫的到影。
文昌阁的台阶我走过了,小洋楼的台阶我走过了,丰镐房的台阶我走过了,我又走向玉泰盐铺,这里真的诞生过一个抒写过历史的人吗?
一声叹息,无奈,无奈。
山和水,树和草,像极了宋美岭笔下的水彩画,糢糊了许多,
岁月陈旧不堪,满身伤口,回首便痛。
涛声也依旧,张学良的读书声,蒋经国的读书声,隐隐约约。
还有奔向妙高台大员们的匆匆脚步声。剡溪北岸的这条路,脚印都己消失。石板一页页盖过去,历史就看不见了。
我来的路,杜鹃啼血。 马尾松将枝桠举起一万丈,树皮凌空开裂,老得不能再老。
宽阔的剡溪,缓缓而流,静静而淌。和民国,和远古,都没有什么异样。
映山红
一曲《映山红》,这城市的灯盏亮了。我想起了无数面山坡,都衷情于一种颜色。
赣江,黑蒙蒙地自顾流去。一座桥,走了很长很长。
目光叩问夜色,夜色更黑。
雨下了一夜,撞击窗户,起义的脚步走入梦中,梦顿时觉醒。
一种颜色的根据地,在心尖上。
水,让所有清晰过,现在全都混浊。
走上了滕王阁,我,无法回归唐朝。
一件瓷器,王勃的杯盏,我端着端着,突然就碎了。
(写于201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