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马小涵 (发表于《石榴新蕊(二)》)
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不要长大,一直停留在姥姥牵着我的小手走过的童年小路上,唱着那儿时的歌谣……
——题记
周末,在姥姥家写作业。姥姥收拾我脱下的那一堆衣服时,发现我衬衣袖口的纽扣松动了。姥姥决定重新钉一下,要不然,就掉了。
屋子里很静,只有钟表走过的嘀嗒声和笔尖与作文纸摩擦的沙沙声,在给我行云流水的文字伴奏。我的思绪在既定的故事情节中恣肆飞扬,如醉如痴。姥姥在抽屉里找针线时,不敢弄出一点儿声响,唯恐打扰到我。姥姥拿出一个线管,针就插在线管上。她把它们取出来,轻轻推好抽屉,吁了一口气。其实我从未说过姥姥妨碍我学习。
可她遇到了麻烦——当年心灵手巧能飞针走线的姥姥,却连针也穿不上了。姥姥捏着那根细细的针,明明看见针孔在那儿,可手微颤着,就是穿不进去。姥姥没有停下,再次把线头伸进嘴里濡湿,再次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把它捻得又尖又细,再次尽手臂之长让眼睛与针的距离最远,再试一次,还是失败;再试……
我侧过头看到玻璃窗前的这一幕。姥姥花白的头发被太阳镀上金色的光环,神情专注于手中的长线和小小的针孔儿,那华发,那皱纹,那粗糙的手,在太阳的光晕下被放大了。我怔住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根缝衣针,虽然天天中午都回姥姥家吃饭,可我的心早就被没完没了的学业堵死了。每天中午仅有的一个小时,吃饭午休上学,周而复始,姥姥爱的丝线在这里似乎已找不到进出的“孔”,但她从未放弃。
我的眼睛热了。成天的来去匆匆,像一阵风一样,我已许久不曾和姥姥亲昵,“姥姥,我来帮你。”我离开书桌,只一刹那,丝线穿引而过。姥姥笑纹如花,用心为我钉起纽扣来,像在缝合一个美丽的梦。我双手搭住姥姥的肩,下巴托在上面,像小时候趴在姥姥的背上听姥姥唱儿歌一样,看着姥姥穿针引线地缝着,我思绪万千,从我能抓住姥姥最下面的一颗衣扣,到与她最上面的衣扣一般高,到我比着头顶及到姥姥的额头,到如今我足足高出了她一个头……我的思绪随着一上一下的针线起伏着……
如果哪天,姥姥“成了”迷路的孩子,而使她找不到家门的,一定是我们的粗心大意。只要姥姥付出的爱像能穿过针孔的丝线那样畅通无阻,她就满足了。比如只是帮她穿一根针,实现她为我钉一颗纽扣的愿望;比如我喋喋不休地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她幸福地分享着我的快乐;比如读我写的文章,她眯着眼睛里满是骄傲;再比如,看着我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做的可口的饭菜,那上弯着的嘴角明明就溢着满满的慈爱……
姥姥于我的爱,像细细的剪不断的丝线。(2018.12涵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