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吴胜明奶奶的自传书,被她的爱情故事所吸引,因此这下这个美丽的故事:
初恋。
是烟霞。
美如画。
就像所有的偶像剧一样,他和她的相遇,也是狗血的桥段。
她因为牙痛,匆忙奔走,撞到了他的身上,抬头间,看到了他眼里的星辰与大海。
那时,她16岁,作为叔叔的家眷,被安排在子弟学校读书。
他,是叔叔手下的一名军人,在医院当牙医。
从此以后,不管有事没事,她时常光顾他的诊所。
部队里穿白大褂的人很多,但是,在她的眼里,只有他才穿得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他帮她拔牙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消毒水气味,如夕阳下黄色的暖阳般温暖,让她安心。
拔牙后的她,捂着腮帮子痛,他带着她去了宿舍煮绿豆粥。
他的铁架床上,被褥叠成标准的豆腐块儿。旁边的书架上摞得整整齐齐的全是书。
她好奇的翻看起他桌上摊开的一本书,是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创作的《安娜.卡列尼娜》。
她央求他给她讲了书里的故事,博览群书的他一本一本的给她讲,她的心,在跌宕起伏的故事里游走,一抬头,便看见他的眼睛,那么亮,像天上的星星。
从此以后,他唤她“小安娜”。
他们骑着自行车去郊外玩,郊外的天空那么蓝,像云朵飘在上面,空气,像棉花糖一样甜。
深秋时,梧桐叶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厚厚的,又松又软。他们并肩坐在上面,一起阅读高尔基的《童年》。
那时,她年幼如新生绿草,只知蓬勃,未尝险坠。
红围巾
他们一起去看大雁塔,一起去看华清池,他和她讲骊山的烽火戏诸侯故事,讲汉唐往事那些历史风云的爱恨情仇。她,开始崇拜他。
不仅仅是崇拜。她是喜欢上 了他。
她总是忍不住想他,上课走神。早上洗脸的时候,掬一捧水,水里映出他的眉眼。晚上睡不着,一睁眼,又是他的眉眼。
他们一起看书,一起散步,不用说什么话,只是一起慢慢走,就感觉特别的美好。
冬天到了,北风呼呼地吹,他脱下他的军大衣,披在她的身上。薄薄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了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一会儿凝成了白霜。
他急忙奔去买了两个烤红薯,包在袋子里,把表皮剥开一半,烤得焦黄的红薯冒着热气,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把红薯举到他的嘴边,她咬了一口,整个身体都暖和了。
下一夜的雪,把世界变成了一片洁白无瑕,大树上堆满了蓬松的雪球,他笑盈盈的站在她宿舍的门口,拉着她朝部队大院的后院去堆雪人。
时光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们面对面的站在雪地里,他腾出一只手揽住她说:“小安娜,我要等你到18岁。”
他们的雪人在雪地里立了很久,她舍不得他融化了,每天都去修修补补。
有一天,她正在堆雪人,他拿着一个袋子走过来,一条纯羊毛围巾,红艳艳的,像一团火,他把她围在她的脖子上。
这真是一段温柔旖旎的好时光。
冬去春来,大院里的桃花开了,淡白粉红,一朵朵争芳斗艳。她也17岁了,因为他的那句话,她格外盼着18岁快点到来。
她幻想着他会像她叔叔提亲,然后她会名正言顺 的成为她的妻子。
可是还没到那一天,由于他们来往过密,知道此事的叔叔勃然大怒,利用职权把他调离了此地。
调走的时候,还没到她18岁生日。她买了鲜花去车站送他。
他看着手中的红玫瑰,跟她说:“每种花都有特别的花语,花不能乱送,你知道今天的花是什么意思吗?”
她摇摇头。
他说:“红玫瑰代表真爱,谢谢你送我,请你等我到20岁,我一定去找你。”
重聚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有一次跟着叔叔去北京,她偷偷给他拍了一个电报给他。他回信说给她写过48封信。
她找叔叔去求证,叔叔承认是他截了胡,但是所有的信件早已销毁。她只有这唯一的一封信 了。
信里他说,他下月三号要去杭州做手术。
她想去陪他,可叔叔不同意她去,她只好偷偷买了票前往。
再次相遇 ,他不顾周围人来人往,一把将她抱起,转了一个圈。
他在门卫处将她以未婚妻的身份登记。这样她可以按军人家属被招待。
他先带她去了她的住处。
他褪下军装,换上她给他带过来的便衣。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红线,他掏了出来,是车站离别时,她送他的玉兰花挂坠。
他俯下身来,搂住她的腰,用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她,他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痒痒的。他们柔软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又都十分欢喜,隔在他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终于被捅开了。
他们迅速陷入热恋,但是他对她很尊重,除了亲吻和拥抱,不做其他 逾越礼仪的事。他说:“我们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到新婚之夜。”
手术期间,她像个真正的未婚妻一样子细心照顾他。
他说,非她不娶。她说,非他不嫁。
他们租了船,游西湖,看雷峰塔 。他和她说了白娘子的故事。他们一起游遍了杭州著名的景点:灵隐寺、六和塔、钱塘江......
他们吃遍了远近闻名的西湖醋鱼、东坡肉、宋嫂鱼羹、西湖炖菜汤等特色杭州菜。
他们去听戏,听越剧经典名戏《红楼梦》。他怕她坐久了屁股疼,让她坐在他的膝上。
回去的时候,下了会雨,又停了。花草树木 都被雨水洗过一样清亮,空气也格外清晰。一道彩虹挂在如洗的蓝天中若隐若现,她内心欢喜,以为这是好兆头。
却没想,彩虹虽美,转瞬即逝。
她偷偷从西安跑出来,叔叔恼怒,写信给他的领导,说她在家乡有未婚夫,他不该纠缠她,做可耻的第三者。
他被约谈了,组织不准他进医院,他们也没有了再见面的机会。等待她的,是无情的驱逐。
分开那天,叔叔派人开了辆吉普车过来。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人一边,夹着她上了车。
他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在后面追,一边跑一边叫:“小安娜!小安娜!”
她以跳车相逼,车子停了下来。
他摔在了地上,她跑过去抱住他的头。他递给她一个东西。原来是是两人在断桥上拍的一张合照。
照片后面印了几行字:“碌碌奔波为人谋,长江一去无回浪。但看江水向西流,真心付卿永不换。”
两个便衣军人,再次走了过来,把她架上了车。
等待
回到家后,他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直到有一天,终于打通了,正好是他接了。
他说:“你明天来杭州,不要来医院找我,住到旅社,安顿好找人送报纸给我,里面夹上一朵绿兰花。如果我离开部队回山东,在山东开一个牙医诊所,你愿意和我相守一辈子吗?如果愿意,买好车票,我去会和你。”
那天晚上,她把被单撕成布条,结成绳,从楼上爬下去,逃走了。
他们又在一起了。
来到了上海,她不敢带他回家。住在东亚饭店,一人一个房间,相处二十多天,始终不越雷池一步。
二十多天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部队的人找到饭店里,作为军人,擅自离开部队,他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 的惩罚。他掏出身上仅剩的500元给她,痛苦的说:“小安娜,回家去吧。”
押走后的他,被软禁在一个房间里。部队派了一个战友,全程监控他。他跟战友讲了他们的故事,战友为了帮他,用自己的地址给他们通信。
但由于信件太过频繁,最终还是被发现,战友也受到了严重的处分。
从此,他们再次失去音信。
得不到消息的她,晚上偷偷溜进他的医院,抓住一个战友问他的消息。
战友回去帮她叫人,最后,来的却是他的领导,领导说他已经不在医院了。
由于太晚,她被安排在了他的房间里睡一晚。看着他凌乱的东西,她知道他肯定还在医院。
当天晚上,一直有人在门口走来走去。她吓得躲进了被窝。第二天一早,才从战友口中得知,昨晚是他在门口走,由于被监视,不敢敲门。
失去了这次机会,从此以后,再没了他的消息,她写的信,如泥流入海,得不到一丝回音。
她去了很多地方,也没有找到他。
她去质问叔叔,到底把他弄到了什么地方。
叔叔依旧让她死心。他还是想把她嫁给小杨。
她离开了她的叔叔,她恨他,是他埋葬了她的爱情。
她始终得不到他的消息,她心灰意冷,回到了绍兴老家,用存下来的钱开了一家小杂货铺。
她把红围巾洗净晾干,放在衣柜的最顶层,再也舍不得围。她痴痴的想着,也许有一天,他会来绍兴寻她,然后娶她。
可是,他一直没来找她,期间她又去部队打听,都没有她的消息,他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天一天,她怀揣着对他的爱恋,一个人欢喜,一个人忧愁,一个人演着两个人的戏。
痛苦侵蚀着她的心,但生活还要继续。
有很多追求她的人,也有很多给她牵红线的人,她都拒绝了。
从十八岁到28岁,十年了,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街里街坊都知道她在等一个军人。
可年复一年,他的军人,从未出现,她的等待与坚持,成了一个笑话。
29岁,风言风语充斥在她的耳边,她成了一个被人耻笑的老女人。
32岁那年,她终于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小他几岁,穷困潦倒,没文化的农村男人。
她曾看着这个男人长大,当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他老是挨饿受人欺负,她时常接济他。
他黏上了她,陪她过节,跟她生活,一直追求着她。
她唯一的朋友劝他嫁了得了。
既然等不到爱的人,那就找的好人嫁了吧。
新婚之夜,她百感交集。
她一直坚守的东西,今晚就要失去了。那个压在心底最甜美的期待,今夜后就彻底埋葬了。
结婚后,她带着老公,卖了店铺,离开了这个等待了十多年的地方。
指缝太宽,时间太瘦,流逝的岁月,没有冲淡她对他的爱,多年的相思已在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但是,生活总归要继续。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
她的事业很成功,金钱源源不断的流入她的口袋。可是她和她的老公,因为不爱,因为忙碌,却开始渐行渐远。
四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回家,他老公出轨了,和家里的保姆。
她没有和他吵,也没有离婚,她这样做都是为了女儿,因为女儿是她的命,她不想让她知道她爸爸做的那些恶心的事。
她也反思自己,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他才刚四十岁,她四十七。可是,自从有了女儿之后,她基本不再跟他过夫妻生活,她理解他,也可怜他。
枉然
有一年秋天,她从深圳坐卧铺回上海。
他在车上遇见了他。
她躺在卧铺上辗转反侧。往事一幕幕被她翻起,被她心心念念的大半辈子的他,他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的相遇场景,却没想到在这一刻真的重逢了。
他们坐上了同一辆列车。
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狂跳 了起来,内心充满无限温情,面对这个苍老了许多的男人,她的心仿佛回到了18岁。
但是,她没有和他相认。
她和他聊天,他好像认出了她,说她很像他年轻时的恋人,他的眼里闪着光。
她死不承认,硬说她姓张,他听后眼神暗淡,低下了头。
呵,生活真是可笑,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人,经过几十年的光阴,竟难以认出彼此。
时光,真是世上最残忍的东西。
她看到他裹在一身军服里,英气威武,但仔细看,发现他也老了,两鬓略有斑白,毕竟岁月不饶人,他们已经相离30年。
她听他讲他们的故事。听着他说后来去她家乡找过她,她叔叔骗他说她已经结婚了。
他说,他一直在找她。他虽然结婚了,但那是政治婚姻,他并不爱她。
他如果找到了她,她要履行他们年少的诺言。他会离婚,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妻子,并尽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抚养孩子成年,抚养妻子到老。
她内心疼痛,忍不住就要告诉他,她曾等他到32岁。
可是她忍住了。
如果他们相认,她将伤害五个人。他的妻子,她的丈夫,他的儿女,她的女儿。
作为一个母亲,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女儿,重走她旧路,她想让她的女儿,有一个完整的家。
上海站到了,趁他下车活动身体之际。她取出纸笔,快速的写下一首诗:
碌碌奔波为人谋,长江一去无回浪。
但看江水向西流,真心付卿永不换。
她看看时间还来得及,翻过纸的另一面,写道:
冬夜里吹来一阵春风,心底的思绪起了波澜。那时节你为我留下一片春的思念,年年只剩寂寞陪伴,直到我成了别人的新娘,我才不再提起你的名字。可是命运真会捉弄你我,今日让我们无意间相遇。所有幸福和痛苦,所有甜蜜和伤痛,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的小安娜
写完,她把纸条放在他的茶杯下。
她拿着行李赶紧下车,火车动时,她听到他在车上大喊:“小安娜!小安娜!......”
他的声音在站台回荡,犹如秋日的落叶,在风中飘零。她看着火车站台,朝着前方奔驰,泪水,模糊了一切。
她听到一声清脆的欢呼声:“爸爸,快看!妈妈在那儿!妈妈!妈妈!”女儿远远的朝她跑过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这一生一世,总有一些人,匆匆来过,又匆匆离开。消失,再不见。
总有一些人,你铭记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却最终一别两宽。
世间情爱,非是一腔执忱即能成其长久的。需要周全的事情实在好多。
一件件,一桩桩,都是极艰难的。
年少时总以为,我们执意要做的事,无人可拦住。
长大后方明白,谋爱在人,爱成在天。
人生事事,充满机缘,也充满无奈。
时光匆匆,廊桥遗梦。
情来情往,爱似洪钟。
当爱变成爱过的时候,我们早已相隔天涯。
最好的相遇,是不言过往,最好的别离,是不问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