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背着吉他,来到我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我,就像做完了开场白,把起吉他试了试音,便简单弹了首民谣,没有任何憧憬的,没有任何抒情的,就像今天的西风,今天的薄雾一样,没有突兀的,唱了起来。有几句沙哑的尾音唱完我差点哭了出来,我怕他越唱越远。但其实,我喜欢他这样,唱歌时洒脱却带有些许迷茫的忧郁模样,他忽而望着我,重复着那句听不懂的外文歌词,我不知做什么表情好,就像你好好的看着电视,里面的人突然给你说话一样。
过会他抱着我,把我的头放在他脖子后,腾出的两只手抽出来点了支烟,然后他说他想以后去流浪,去唱歌,在一个个陌生的地方,在夕阳结束前。我说那你以后做歌曲让人家知道你得需要钱啊,就像人家那些民谣歌手一样。他笑了,他说,我不指望那个,我指望着写写歌,做做曲子,我想唱了,那就唱出来。我不解,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而且他一口一口的抽着烟身体一动一动的,我想抽出来身来,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可是他每抽完一口,就会把下巴沉在我的后背上,我觉得他现在一定很疲惫,内双的眼皮一定垂了下来。但是他把梦想说给我听总归是不错的,没有谁愿意大方的说出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来和别人分享,我便只能回答,“嗯嗯,真好啊”之类的,可是我却暗暗隐隐的羡慕起了他,那个时候的他,不用发朋友圈微博说自己在哪里就踏上了流浪的路途,他去自由的世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了,而我,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想法——我感到一点也不自由。
他又唱了起来,声音很低了,趴在我的背上,最后低到快听不出他在唱什么词。后来他离开了,在夕阳结束之前,我还望着他的背影离开的,我自认为这样的告别很圆满,为了下一段的不再见,我竟觉得这是一种有始有终。
再后来几年,我们真的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讯过,我曾固执的想,大家各自安好的吧。也是在而后的几年,我竟越来越羡慕他,在我一无所有时,我以为那是年少虚无缥缈的浪漫,现在,我继续我的日子,却觉得那是真实存在的彼岸,而我现在,才是生活在雾中云中黑夜中。可是,我没有联系他,我也没有打算走出。
后来,听几个同学打听,他好像坐在了办公室,当了几年的部长,在哪个乡镇里,我想了想,他莫不是在与我分别之后就去参加了国考,还是流浪失败了回来了?我想着想着,我觉得有些可笑,那首民谣,那些寂寥的烟汤,那个寒冷的天气里他抱着我,仿佛这才是那个变得不切实际的一切。我被留在了那个夕阳下背影后,原来一直没走出来。今天才知道,那从来就是个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