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年长我几岁的她,会读书,有一群好朋友,有带锁的笔记本,有一个自己的木箱子,里面收集的是她喜爱的书本。
我经常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拥有她所有拥有的那些东西。
姐姐中考的时候,父母亲非常希望她能考上师范学校,将来去当老师。可姐姐的物理成绩是短板,家里的堂哥安排好一个物理成绩好的同学坐她前面,并与那个同学说好,如果姐姐需要的时候,那个同学会告诉她答案。可姐姐整个考试过程中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前面的同学,更别提找人要答案了。
结果是如大家之前预想的一样,因为物理成绩拉低了总成绩,她没考上师范,而是上了镇上普通的高中。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不去找别人要答案,她说: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这样做,因为我不想在以后想起来,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靠作弊而得来的。
姐姐的高中年代,我并不是很熟悉,我也开始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也会经常和朋友聊天聊到天要黑了,才在妈妈的连声呼唤中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家中。在与妈妈的斗智斗勇中,悄悄看电视听广播,即使我没有自己的箱子,可我一个人拥有了那间之前和姐姐共用的房间。姐姐的箱子依然还摆在房间,但她一个月才回来一两次。
我把她箱子里所有的书和本子都翻了一遍。
姐姐爱唱歌,她有一本很大的歌本,里面抄了许多当时的流行歌曲,她留在家里的还有另外一个宝贝,是一台收录机,既可以放磁带,也能听广播。
在姐姐的影响下,最喜欢听的是柴静的《夜色温柔》,特别喜欢她的声音,如果你当年也和我一样听过《夜色温柔》的话,你一定也和我一样记得她当年的开场白:我是柴静,火柴的柴,安静的静。我喜欢听她的声音,也喜欢她出口成章,每一句话都似是信手拈来而又把文字组织得滴水不漏。
后来柴静离开文艺台后,我们便再也不听《夜色温柔》和其它类似的节目。有些东西,你有个标准后,便不愿意再去将就。
高中毕业后,姐姐没有考上大学,后来去上了电大,然后在离家不远的一所小学教书,我开始享受有姐姐的福利了,她帮我买内衣,买紧身T恤和连衣裙,告诉我女孩子应该留长头发......
而之前,母亲按照父亲的要求,从来只给我们添置宽松的运动衣服,把我们打扮得像个假小子。
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刚好在读高中。姐姐与姐夫是相亲认识的。我不清楚他们之间是否有感情,因为当时我所看到的所有书,杂志,报纸,都在说,年轻人应该追求自由恋爱。
出嫁的前几天,她和表姐去采购嫁装,我分明看到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大红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把她衬得像朵盛开着的花儿。我有理由相信她是幸福的,朝着幸福大道前进。结婚的那天,我穿着她新买的玫红色的衣服,送她去嫁人。
临走的时候,妈妈哭了,姐姐也哭了,连带着我也哭了。
婚后的姐姐与姐夫租住的房子离我的学校不远,于是不回家的周末,我便去姐姐家蹭吃蹭喝,姐夫是个和善的人,对姐姐有求必应,他总说姐姐有文化,自己没文化,家里姐姐做主。我觉得这样子的生活也挺好。
后来姐姐怀孕了,我当时并不知道怀孕的过程有多艰难,但她一直也没有叫婆婆或者妈妈过去照顾,一直到大着肚子快要生的时候,妈妈和我直接去医院看她,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生孩子有多痛苦,她双手扯着床单却并不喊不出声来,但脸上豆大的汗珠早已把她的短发浸湿。
生完孩子后的姐姐一心扑在孩子身上,自己一手带着侄子,没有叫任何人帮忙。
为了照顾儿子老公的日常起居,姐姐放弃了自己的发展,她的家庭就是她的事业,她对此付出了一切。
然而,姐夫虽对姐姐表面生敬,但生性好赌,经过数年在帮人做木工活,这些年工价也是日渐上涨,可拿回家的钱总不见多。待儿子上学后,姐姐也在家附近找了份工作,事情不会很多,但离家近,拿到手的工资够自己的花销。
姐夫的表现越来越差,开始有人在姐姐耳边说姐夫在外面赌场里输了不少钱,姐姐半信半疑,回家问姐夫是不是有这回事。姐夫拍着胸脯说没有的事,要姐姐放心。
姐姐生性就是简单善良的人,因此对姐夫说的话深信不疑。
可生活对姐姐开了个玩笑。
直到有一天傍晚回家的时候,在门外碰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那个女人说打姐夫的电话不通,姐夫欠她好几万块钱,其中有一部分是她出面帮忙找赌场借的高利贷,每一天每一万块的利息是100块,几个月下来,借的钱已经番翻了。
姐姐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打电话给姐夫的时候,姐夫的手机真的如那个女人所说的一样,只传来:您所播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收到姐姐的短信,她哭了一整夜。问我公司还要不要招人,她想过来工作。
我们要她把儿子暂时安顿在表姐家,然后给她定了当天的火车票,当时父母住在弟弟家,我们都在这边。当然要把姐姐安排过来了。
即使她的小家庭出现了问题,但大后方一直在,有父母在的地方,一直是家。
我在火车站接到她的时候,她只提着一个塑料袋,满脸的疲倦。
那一刻,我有一种想毙了我姐夫的想法。
一个男人再不济,做错了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把一堆烂摊子丢给一个为了你付出所有的女人,一个你称之为妻子的女人。他不是人渣是什么?
我的父母是忠厚老实的人,他们一直相信姐夫定会在风头过了之后找姐姐说清楚情况的。
但姐姐坚决说这个男人她不会再要了。
我第一次看她做这么决绝的决定。然而从今天看来,她的这个决定做得实在是正确。
其实从心底我是能理解她的。从那个女人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的世界就坍塌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欺骗之中的感受是别人无法感受的。而那个骗她的人,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地躲起来了,更可恨的是,他连通知都没通知一声。
换谁,都会不再要这样的男人的。
有些人,值得给多一次机会。有的人,给机会是浪费。
姐夫,他属于后者。
婚姻这杯水,总会由干净变混浊。有的经过时间的沉淀,会把灰尘沉积到下面,水面再恢复干净。而有的,总会有些东西在里面不停的搅拌,一直一直混浊,直到有一天,里面的脏物多得搅也搅不动了,便不再有水了。
我们这一辈子,能有个姐妹相伴,想来是极幸福的事情,像妈妈和姨妈,即使离得不近,不能天天见面,但总是每天要打个电话互相聊下天,听听对方的声音。
我和姐姐,在分开各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后,能有机会再在一起工作,同住一间房,一起做饭吃,一起逛街,买同款的鞋子和衣服,这真是天赐的好礼。
我们身上总会有些不需要的东西,比如说息肉,切掉会更好。
姐夫就是姐姐身上的那块息肉,离开他她过得更好。
她开始忘我地学习,重拾了之前就热爱的英语;她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工资水平不断上涨;她有了新的朋友圈子,她带儿子在假期一起去旅游......
她说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
我也喜欢,觉得内心甚为欢喜。
拿了一手烂牌不可怕,只要我们用心打,总会打出一个春天的。
这一辈子还很长,我们要把自己过得好好的。
然后,总会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