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木垒的冬天很奇怪,十月开始下雪,来年的五月才会冰雪消融。十月份第一次下雪的时候拿起电话嘱咐家人多穿点儿衣服,忘了家乡还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放下电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难过,我离家人,竟然已有三千多公里。
2013年的夏天,高考结束,五个高考志愿,西藏、新疆、海南、湖北、黑龙江,中国地图上的东南西北中,给自己的选择里独独没有土生土长的家乡。也许你想不通十几年收放自如的风筝何时断了线,变成了拥有翅膀的鸟儿想要挣脱你放在手心的温暖。这小小的力量,又是从几时开始积攒?
你说;“好远啊,能不能近一点?”因这一句话,心软,湖北成了第一志愿。也许是因为清楚自己的翅膀还不够坚硬,即便憧憬远方,也依然恐惧未知。湖北,一走三年。
2016年的夏天,大学毕业,拒绝你的建议,拒绝你的安排,甚至拒绝参加我一心向往的教师编制考试,选择以西部计划志愿者的身份来到新疆。也许连我自己都疑惑,为什么那时候固执得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当我兴高采烈告诉你被录取的消息时,你低头:“很远吧?”,我忽略不了你微红的眼眶,但我没有心软。飞出过笼子的鸟儿,看过了美丽广阔的天空,会向往更高更远的地方更美的风景。
(二)
木垒的天空很蓝,很美。在这里,可以看朝阳、可以瞧晚霞、可以观落日。每天临近下班,看着窗外天作幕布云为画的美景都会脱口而出:“哇!好漂亮的云!”的感叹。最喜欢在守静园跑步的早上,看着光明一点点撕破黑暗,感受粉红带紫的阳光一层一层撒下来,树梢、树干、树根,最后铺到地上,钻进脚底下。我也会想起在毕业前校园里跑步的早晨和夜晚,门卫大叔惯例每天会问:“丫头,跑第几圈了?”,遇上早起跑步的朋友会微笑着互问早上好。下雨天,跑过校园围墙边的栅栏就会闻见一阵阵潮湿的花香,夏天的晚上还会吹凉爽的风,吹得天上的星星不停的闪啊闪。
木垒的冬天很冷,很美。木垒有暖气的冬天实际上不冷,即使室外冰冻三尺,室内也是温暖如春。可我更想念冬天家里厚重的棉被,烧得红红火火的铁炉以及我睡着后轻手轻脚帮我掖好被子的温馨关怀。木垒的冬天却是真美,不仅天是海的颜色,还总有遮人视线的浓浓大雾,一天一夜之间弥漫出一草一木都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雾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如同走进“冰雪奇缘”的世界。一眼望去,大地是白茫茫一片,但就算都站在雪里,都披着雪衣,每棵树也有着每棵树的姿态。
每当这壮阔的美景在我心中激起波澜,我都会想,你们也应该从南方的温柔水乡中走出来,来看这戈壁沙滩里的大漠胡杨,来感受这北方的凛冽粗犷。
你说羡慕我始终跟着心的方向说走就走,我也感谢你寄过来的每一本书和每一袋零食。
你说每一个远走他乡的人都缺少归属感,我也的确偶尔会在灯光璀璨的深夜倍感孤单。
你说等我回来还想看我一杯就倒的模样,我也愿意装作还未经历过过烂醉如泥的景象。
……
(三)
平安夜和圣诞节,木垒的雪下了一天一夜。以前总是期待在平安夜或者圣诞节能下一场大雪,和喜欢的人一起走在雪里,只是想想就觉得会是一件多么浪漫而幸福的事啊!终于盼望来了这场雪,于是不顾跟着雪一起降下来的气温不管刮得人脸生疼的冷风,自己孑然的走在雪里,静静的感受雪花零落的美。
一转眼,我还在木垒度过了中秋节、国庆节、元旦节以及我们年轻人热衷的双十一。盛大的节日,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很少,小伙伴们经常一起聚餐玩耍,与每个节日我们都会一起聚餐的习惯不谋而合。
只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渐渐地开始知道那些喝得醉醺醺不顾路人眼光勾肩搭背高声唱歌走回学校倒头就睡的青春不会再有了。那些睡不着的深夜叫醒全宿舍的人聊天,聊着聊着自己先睡着了的任性不会再有了。那些不喜欢不想做的事儿推给别人的依赖不会再有了。那些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软磨硬泡要人陪的撒娇不会再有了……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成长,都在不停的改变。我们都在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变成曾经最讨厌的模样,而我们怎么变在对方的记忆里都是当初的模样。我们读自己喜欢的小说,追自己喜欢的电视剧,学自己感兴趣的知识,做着天马行空的美梦……
(四)
终于,2016年走到了尽头,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踏上回家的火车。我也终于愿意承认,我有点儿想念你们,我想念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
刚来新疆的时候,沉浸在来到新天地的喜悦里,没有远走他乡的忧愁。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的适应工作,做为“工作菜鸟”也忙得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再加上生活上这边的小伙伴们处处忍让照拂,我并没有感受多少人情冷暖。所以,依然活出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只是,在灯火璀璨的夜里散步时,会想起大学做兼职时穿越了大半个城市的公交,记起每晚拦住公交车的红绿灯都恰好停留在第六秒。只是,每次端起这边好大一盘的劳道的辣条子时,都会想起家里好小一碗的香喷喷的米饭。只是,好多个深夜你们都会无端入梦,然后醒来之后的我怅然若失。
我没有后悔只身一人来这举目无亲之地,我只是,有点儿想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