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兆瑞先生是我初中时的老师,每当想到他,总感觉有一团暖暖的火焰在闪耀。他知识广博、讲课有味、待生亲和、诲人不倦、热诚满怀……凡是受教于他的学生,无不打心底产生亲近、敬爱之情。
初次正式认识郭老师,应该是在初二时期。那是新学期的第一节地理课,同学们怀着对副课老师惯有的照本宣科、读读划划、念念记记的教学方式的厌烦和轻慢情绪,等来了新老师。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我就惊奇地发现是上一学年代初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没有来得及多想,我就被他声情并茂的讲述深深地吸引住了。具体说些什么,因为时间久远,已记不清了,倒是那神采飞扬、娓娓道来、如数家珍的情态还牢牢地刻在脑海里,不时闪现。以致于到现在,我都确信,那一刻我们班的同学都被老师感染得喜欢上了地理课,不仅是有意思,而且也非常有用!
可惜再上第二堂地理课时,老师便换了,我们就又陷入了无聊的学习状态。庆幸的是,郭老师还给我们代课,只是换成了叫做《社会发展简史》的政治课。无须多说,那些枯躁乏味的理论性文字在郭老师的演绎下,变得有多么鲜活生动、有情有味;单就我仅存可怜的记忆来说,那时的政治课也成了我们很多玩疯的男孩子鲜见的期盼。
再次拜到老师门下,已是初四(初三复读)。那天后晌,我和我妈分饰牛的角色在地里拉犁,爸爸则在后边一手扶犁一手用力向前推犁。突然,我发现这学期要代初三班主任的郭老师正从地头经过,便立即扔掉拉绳,向他飞奔而去。听了我气喘吁吁、直截了当的请求后,郭老师语重心长地说:“我怕你再上一年还是考不上!与其白花钱,还不如在家里好好干活,给你父母减轻负担!”我赶紧连连表态“不会的,我能行”,老师这才勉强答应让我先试试。
现在想来,老师当时的“刁难”,一是出乎真情,二来也是想借此考验我的决心、激发我的斗志。
其时,老师已换代成了数学课,偏偏我数学荒废得最多。尽管他上课讲得思路清晰、细致具体、津津有味,我还是时常担心已遗忘无几的初一二知识、公式、定理会在某一天变成定时炸弹爆炸。于是,趁着十来天的秋假间隙苦啃硬钻,算是温习了一遍,心里便瓷实了许多,从此不再担心老师把自己又退还给父母。
许是老师有意鼓励,不久,我便得到了一个主要职责是上课喊起立、上操当领队的体育委员之“官差”。虽与学习无多大关系,但我却颇受“老师看重”的鼓舞,不仅份内事干得有声有色,学习也更加起劲。
老师不仅重视学生们的功课,还格外注意提高孩子们的人格素养。他经常利用晚自习的时间,给我们读从各类报刊杂志上精选的优秀修身文章。还记得那一盏盏火苗跳动、烟雾缭绕的煤油灯下,几十个专注入神的身影,内心曾经激荡过不知多少个美丽的涟漪!
课余,老师房间的学生络绎不绝,常见老师不是兴致盎然、乐此不疲地给甲生演题,就是苦口婆心、耐心细致地帮乙生开解烦恼,要么热情殷殷、和气周到地招呼丙生吃馍就菜……用时下的话讲,就是“以父母情怀,做良心教育”。但又觉得不很恰切,因为那是完完全全自然生发出来的淳朴举动,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为之、自我标榜。
因此,很多同学在离校后也把老师视为最可亲近、最可信任的人。我在高二时有过一段迷茫无助期,便通过书信向老师诉说,很快就得到老师长篇现身说法的教导。我在感奋的同时,不由地想起一句古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老师还被很多同学私下称为“闲事主任”。这可能是因为他不光操心本班事务,还会管管他发现的其它班的问题。关于这点,我已记不起有什么事例可以佐证了,倒是他捡拾砖块,用小平车往厕所转运以修补破损墙体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还记得加入教职之初,一次与一位校领导谈起老师,他不无鄙夷地说:“他哪算得上好呢,现在都快没人要呢……”闻听这样的评价,震惊之余,我内心掀起了万丈波澜:一个在学生心中近乎完美——简直可以作为做人楷模的老师,竟被“唯分数论”扭曲如此,真是悲哀!何况老师已年近退休,还坚守在第一线,整日面对着不尽人意的学生,依旧是满腔热忱,不说大力褒奖了,怎能贬低如此?幸有广大学生这杆秤,老师的美好形象才得以巍然不倒!
如今,我也从教近三十载,经意不经意间郭老师当初的教育风范,已如春风化雨般浸入我心脾。新时代,立德树人作为教育的根本任务,被响亮地提出。如何很好地落实,我想郭老师曾经给予我的如沐春风的教育当是其中之一要义。
前些天回村,在自家门口碰到了一位老同学,也是郭老师的儿子向育,寒喧几句后,问及郭老师身体,说好着呢。高兴之余,我情不自禁地说道:“以后抽个时间,定要看看郭老师去。”向育竟惊诧地看着我嬉笑“在哪喝的酒?喝多了吧!”唉,他哪知道,那一团暖暖的火焰已在我心头闪耀了三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