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梦绿
长大以后,回家便只在冬季,记忆里的芳草萋萋,落英缤纷,通通都成了远了近了,近了远了的剪影。高铁开通了,故乡的距离,变得触手可及,可于我们,终是遥不可及。
那时候,家是温馨的。我们姊妹挤在那两间裂着缝的土屋里,院子的天地却是极广阔。大院连着小院,包围着几间上了年纪的土胚房。无风的夏夜,铺上尼龙袋子,全家人坐在上面,看满天的繁星,密密麻麻,夜空都被点亮了。透过星光,斑驳的树影,落在层次不齐的土墙上,小院便生动起来了。偶尔有流星划过,瞬息间,就消失不见了。我们缠着奶奶问东问西,奶奶张着口却瞠目结舌,反而母亲却知道很多故事。断桥,天河配,玉蜻蜓,大概都是在夏夜的星光里,母亲一点点灌输给我们的吧。
听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总是时不时在那浩瀚无垠的星空里,寻找王母狠心划出的天河。听了黑虎坐台,看到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星,以为是找到了三霄娘娘的星宿,还有那北斗七星,一个大大的勺子镶嵌在茫茫夜色里,兴奋的半夜也不睡。
多少个普通的夜晚,就在我们的叽叽喳喳中随风而去,哪知道后来近视了,也离开了故乡,只知道低头走路,早忘了头顶的那方星空,偶尔抬头,也不过是无边的黑夜笼罩,再也看不见一颗明亮的星星,说起星星,也只记得,夏夜那一方小院里,夜晚的星空是如此明亮,竟让我牵挂半生。
工作后,我们便做鸟兽散,我再也没有勇气涉足那曾生我养我的黄土地。怕沃野肥田,那老父曾躬身劳作的土地,如今荒草丛生,怕红果累累的果园,如今坟茔乍起,怕走进村里,炊烟袅袅,却寻不到属于我们的那一股烟火。
岁月,真是个好东西。苦难隔着岁月,层层过滤,竟成了心头的白月光。
多年的流浪生涯,忘了四季轮回,忘了春花秋叶。手机里的日历,却在一遍遍提醒着我,又是金秋时分了,这让我越发的想念野菊花在山风里摇曳,金黄的叶子把村庄装点的金碧辉煌,门前对面的群山上,层林尽染的景象,和着山脚下镜子般澄明的湖水。
此时,老三说,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直一直,说白了,你们都不在,有时候回去连口汤都喝不上,像我们这种人哪里都是家。
此刻,我竟无言以对,我们曾设想的是现在我们都参加工作了,家里也许会有几头牛,父亲赶着牛,在田野里吃草。夕阳走过山脚下那河时,牛儿朝着归家的路慢悠悠的往回走,父亲一手叼着旱烟,一手抡着手里的鞭子,向着炊烟升起的方向闲庭散步,母亲的厨房里永远是温热的。
而今,我们风尘仆仆的归心似箭,野草在院里疯长,炊烟早已上了天,冰锅冷灶,尘土飞扬,竟让我们再也没有勇气踏上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