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开始,很多地方对丧事的操办大兴攀比之风,且愈演愈烈。
有次去参加同事爷爷的葬礼,丧事规模之大,场面热闹非凡,乍看上去那有办丧事的悲痛肃穆,不知晓的还以为谁家娶新娘哩。
大大小小的车辆从村口排到了家门口,还没到家门口时,就能听见乐器欢快的奏鸣声,空气中传来相互猜拳的刺耳声音。
进屋后,几个请来的鼓乐手看上去表演的很卖力,其中一个吹喇叭的可能因用力过大而憋的满脸通红,院子里摆满了用以招呼客人的桌子,我去时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有的桌子上的客人正在吃饭,荤菜素菜摆了满满一桌,客人们挑着各自喜欢的菜品,正快速的往嘴里喂,只怕稍不留神,自己喜欢吃的菜就被同桌的其他人吃了。已经吃完饭的那些客人毫无离开之意,一边划着拳,一边吃着下酒菜,有些已经醉意朦胧,迷糊着双眼,嘴里说着胡话。
按照礼节,我进到堂屋给逝者上了一柱香,桌子上堆满了贡品,瓜果种类繁多,烟酒堆满了桌子,其中档次之高令人侧目。以往农村礼俗是有客人给逝者拜祭时,孝子们都会用悲痛的哭声表达对逝者的追思和客人的感激,但现在一切都从简了,并与现代科技接轨了,将录好的磁带放在录音机里面,在客人进到堂屋后,将按钮一按,哭声便伴着音乐从录音机里穿了出来,客人拜祭过后,听着客人退出屋后,音乐也随之戛然而止。
随后我被安排吃完饭后,我实在受不了看上去热闹嘈杂的场面,便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匆匆的离开了。
后来同事回到单位后,偶尔聊天中,听他说整个丧事办下来花了差不多十万大洋。
他神情满足的说他爷爷这次走的很风光,光给他爷爷买棺材和寿衣花了好几万,这还不包括烧的纸钱、纸人、纸马、别墅、宝马等等。
听着同事满足而又充满自豪的言语和表情,我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事结婚后把他的父母接到了城市里,他奶奶早些年就去世了,他爷爷一个人就留在了农村,每隔一两个礼拜他们一家就开车去农村去给他爷爷送点现成的吃的。
往常他爷爷一个人孤单地生活在一所大院子里,自个儿勉强的照顾着自己的生活起居,呼弄着自己的一日三餐。由于最近几年城镇化进城的加速发展,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村庄,整个村庄稀稀落落的剩下了不多几户人家,大多都是些和同事年龄一般大的些老人。
同事的爷爷白天会到庄子外面晒晒太阳,他一辈子没有走出过村庄,他自然不知道他的家人所待的地方在村子的那个方向,或许他的目光所触之地永远是他最熟悉的村口方向,望眼欲穿的等待着生活在城市中的家人出现在村口。时不时的他养的大黄狗也耐不住寂寞,朝着天空的方向狂吠两声,或许是想证明它本能的功能还未退化,又或许它心疼和他相依为命的主人。听到大黄狗的叫声,老人依依不舍的收回他的目光,留下两行浊泪,转身走到大黄狗身旁,摸摸它的头,看着大黄狗因年岁增大而脱的稀稀落落的毛,他禁不住唏嘘长叹,内心酸楚不已。
在中国城镇化加速发展的过程中,农村的年轻人几乎整体外出,散居于城镇的各个角落,曾经繁华热闹的村庄只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的孤寡老人。
这些老人活着的时候忍受着孤独和寂寞,将就着日子,平日里不见儿女的踪影,少则一年见上一次,多则几年见上一次,倍受着思念的煎熬,承受着生活的苦痛,在岁月的更迭中孤独的终老。
一度平静的出奇的村庄,每逢谁家老人去世,寂静的村庄瞬间变得异常的热闹,日常很少见面的儿女们便聚集到了一起,一个比一个显得孝顺,一个比一个显得阔绰,总是将丧事办的风风光光,唯独怕村里人说闲话,只怕比不上其他人家丧事的奢华。
每每在工作中遇到前来控诉自己儿女不尽赡养义务的老人时,每每在街道散步遇见衣衫褴楼捡拾垃圾的老人时,每每在花灯初上万家团聚时看着无家可归的老人时,我都感到莫名的窒息和悲呛,或许他们终其一生也只能风光一次,只是不知踏入天国的他们能否知晓。
有时我禁不住多想,人活着的时候无法享受天伦之乐和生活的美好,当离开这个世界时,再多的厚葬,迟来的孝心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