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深秋的黄昏后,忆起我的故乡。
遥遥凝望着——故乡安在的方向,眼帘外,一道霞光射来,天边闪烁着绮丽的光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瞬间将这个小城紧紧裹住。云儿在朵朵绽放,风儿在阵阵轻拂,笑盈盈,冷丝丝,有着甜甜的味道,有着凉凉的感觉。
我轻轻地伸出手去触摸那余光,手面刹那间变得绯红绯红。此时,指缝中的一条金线也幻化成了若干条……
我努力将双臂伸展开去,伸向那朵朵白云。好想摘取一片云彩,盼望着能将自己的一缕相思载回到遥远的故乡。
故乡啊,我的思念高高地悬挂在老屋前那棵柳树梢上……
一年四季,祖母每天总是早早地起床,从外面湿漉漉地拎回一篮子猪菜。破旧的裤褂,沾满了清新的露珠,一双布鞋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我常常是睁着惺忪的双眼,在祖母进门前,有些惊讶。
我家老宅,位于庄上八户人家的正中间。正屋四间,偏屋两间,瓦盖砖砌而成,但墙都是空心的。宅前有一棵高大的柳树,夏日的夜晚,庄邻们总喜欢聚集在树下,叽叽喳喳;孩子们喜欢三五成群在这里嬉闹、追逐;我喜欢手折柳枝,绕膝在祖母面前,让她不停地帮我驱赶蚊虫……每到大雪纷飞的时候,弟妹们都会欢快地奔出屋来,在柳树下打雪仗、堆雪人。
姐姐的年龄和我们的不相仿,她经常藏得远远的,坐在房间的凳子上,透过窗户看雪景。风从树梢上刮过来,卷走了几片叶子,飘来了几朵雪花……姐姐的惊喜却是另类的安静!
饥饿,如同幽灵,储存在我的记忆里。我不曾忘记,每年的春末夏初,那个青黄不接的日子,父亲常常是迈不动双脚。很多的时候,我总看见他呆呆地、远远地站着不说一句话。放学回家,每当母亲揭开锅盖,我一眼看到锅里连日来总是重复地漂浮着几颗米粒的时候,心里真的有点发怵。
生产队分的粮食永远不够吃,只有祖母挖些野菜来填饱肚子。
春末的凌晨,祖母披着星光起床,挎上篮子,跑到离家两里多路的堤外,一头扎到被露水打湿的田地里。一铲一铲将那不知名儿的野菜铲起来,直到篮子盛得满满的。
后来我才知道,昔日那些难以下咽的“蒿子”、“歪歪菜”,现在早已变成了宾馆饭桌上的美味佳肴。
那淡淡的忧,曾在眉梢间挣扎,浅浅的。不明白让思维沉淀,岁月就这么漫过了我的年少幼稚。
黑夜里尽管有些冷清,可如此惬意而幸福的童年、如此温馨无比的家让我倍感亲切、难忘。
我是那样地爱着故乡泥土浓郁而多彩的气息,它中间有祖母的野菜香,有妹妹的雪花舞。西边出现了一层云彩,整个村庄被包围了,在落日的余辉中,我最爱看自家的烟囱里冒着的那灰茫茫的一缕炊烟,悠悠地升腾在空中,最终与那些云彩粘连在一起,成了天际间最美丽的一道风景。我想,此时的母亲一定蹲在灶后。
隔着长长的思念,隔着细细的风,隔着一些飘动的云朵,故乡传来了一声声清脆的鸟鸣。树梢上,一只小鸟悄悄地将话语捎到了我的耳畔,我回应着,远远地,轻轻地回应着,回声在未知的泥土的深处。
祖母走了。可在梦里,她那双粗糙的手还在牵引着我慢慢前行。梦醒时分,祖母的身影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眼前的故乡,沉静一片。平整的土地上,一片金黄;飕飕的风雨里,幢幢高楼矗立;夕阳里,人们喜悦的笑脸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美妙的光线所笼罩,幻化成了一幅幅图画,遮掩了我的双眼,遮掩了我的思绪,溶进了我的心坎。
故乡啊,在我的思念里最终化成了七彩的图片,高高地悬挂在树梢上,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永不褪色,永不忘却!【图片/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