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师节这天,我们会凭空产生一种对老师的无限崇敬,就像我们平时根本不记得打电话,却在母亲节这天突然歌颂起母爱伟大,甚至眼眶湿润,无以复加。
这几天聊教师节,论调全都是——虽然老师曾经那么专制,骂我们蠢笨,嫌我们吵闹,指责我们是最差的一届,但那都是恨铁不成钢啊,都是谆谆教导啊,没有老师的栽培,就没有现在的我!全天下的老师,么么哒!
嗯,我的确感激生病时送我去医院的老师,感激那些夸我进步了的老师,感激那些和学生做朋友、公平对待每个学生的老师。但很抱歉,我并不感激所有教过我的老师。
我是个数学学渣,这当然有我智力水平的问题,但和不喜欢数学老师也有点关系。
初一时我从乡下转学去城里做插班生,到了城里,我从好生变成了一个中等生,尤其数学比较吃力,因为教学进度不一致。初中读了2年半,也没适应我这个数学老师,他留给我一个冷冰冰、甚至有点鄙视我的傲慢神情。他在课堂上询问“听懂了吗”的时候从来没有一次目光落在我身上,晚自习举手问问题,好不容易轮到我了,每次他看一眼就丢下一句,“用xx方程式”,“这里画条辅助线”,然后就走了,但是对于优等生的举手,他总是能弯下腰来,帮他审题,甚至拿起笔来演示算法。即使考不及格了,他也从来没有随口问一句,xx你这次怎么没考好啊。对,我就是那样一个小透明,好像你根本不是他教的一个学生。
我的高中数学老师叫谢才兴,我很喜欢他,他说,如果我数学成绩提高一点点,考个及格,上本科就问题不大。这话真踏马鼓励人啊!高三有一次大考,数学挺简单的,大部分人的分数都大幅提高,好几个140多分,但我只考了73分,他没有让课代表发我的卷子,而是亲手捧着试卷放到我面前,问我,是知识点没掌握还是粗心大意了?当时我眼泪就哗哗下来了,觉得愧对了他的期待,因为暑假我没花一分钱去他家补习了一个多月。
印象深刻的表扬,我只记得一次,初中语文诗词赏析课,老师问谁来翻译一下,我举了个手,老师说:“好,xxx小才女,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诗”。然后我就声音颤抖着回答完了问题,是的,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声音在发抖,因为我数过,她只把“小才女”这个称号授予了班上的三个女生,我是其中一个。
夸也好,贬也好,对于老师来说,可能不经意,但对于学生,却是天大的事。我嫉妒优等生可以得到特殊照顾,为高中数学老师没有放弃自己而感动不已,对一个小才女的称号犹记至今,也许数学头脑并没有那么差,语文水平也没高到哪儿,但因为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在潜意识里改变了我对自己的看法,甚至影响了我之后的人生。
也许你现在可以云淡风轻地面对过去老师的否定,是的,即使他否定你,辱骂你,也毁灭不了你。但不得不承认,在我们小时候,以考试为唯一评判标准的那十几年,我们是多么渴望得到老师的表扬、褒奖,哪怕课堂上将眼神停多留在你身上,你也会觉得自己得到了重视,并不是被放弃的学生。
相反,一些老师也许并非出于恶意,但他们对一些差生说,“你没救了”,“出去不要说你是我教的”,“你以后不会有出息的”,也许他说出口的时候,希望学生可以向好,但是对于叛逆期的十几岁学生,其实是将他推向深渊。
初中班上有个男生,特别喜欢画画,文化课不好,吊儿郎当,就像电视剧《最好的我们》路星河那个角色一样,老师大概骂过他小混混、小流氓之类的,后来又在课堂上发生了口角,这个男同学直接从最后一排走上讲台,一拳把老师的眼镜打到了地上。因为影响太恶劣,这个男生被处分了,老师也拒绝再教我们班了。
高中的时候按照学习成绩排班,有个男生被分到了理科烂班,学了一个学期,他申请去学文科,班主任跟他说,“就你理科都学这么烂,文科就能学好了?别做梦了!”没同意办手续。像这样的“烂班”,老师不抱希望,久而久之,学生也放弃了自己,后来这个男生和班上同学发生了争执,并以此为由再也不愿回学校。这人是我哥。我爸妈死活劝,他也不肯回去,没办法只能给他转学了。
电影《看上去很美》塑造了一个在幼儿园不听话,永远得不到小红花的方枪枪。方枪枪不明白,为什么要排队拉屎排队擦屁股,为什么睡不着也要假装午睡,为什么老师代表了权威,不可以说半句老师的坏话,为什么不可以和女同学手拉手,总之,这个不安分、敢冲老师国骂的小孩直到影片最后,逃出幼儿园高墙之时,也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小红花。
还记得从小到大,每个年级都会有一面流动红旗吗?卫生流动小红旗,考试排名小红旗,班级合唱比赛小红旗... ... 小红旗给我们根植了一种“求求你表扬我”的思想,每个人都想要得到表扬,代表了一种权威认证的肯定。
《求求你表扬我》其实也是一部电影的名字,讲述了一个民工“杨红旗”做了好事一定要登报纸受表扬的故事,因为他爸爸做了一辈子模范,想临死前看到儿子得到一面表扬红旗。
如果教师节这天,要让我对过去的老师说一句话,我会说:老师,求求你表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