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一不是一个好女友,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生性薄凉,唯一的那么一点也许还残存的热情与不理智统统献祭给了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然后自此,也不知有没有收回。
不过此刻,此情此景,怕是还游弋逡巡在那人左右。
“对不起,”前方一个低垂着头的男生,穿着一身破旧的工作服,俗套的大红色上满是白色粉灰,男孩还是低垂着头,和他面前那位光鲜亮丽的小姐道着歉。
那小姐手挽着一位男士的臂弯。
那位男士西装革履,大背头梳得光亮,应该是大多数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子们想象中的男神的模样吧。
“对不起有用吗?我这身衣服你赔得起吗?”小姐一双柳叶眉横着,似是气不过。
顾一一立在原地,险些挡住涌入电梯的人群,她忙走到一边,看清了那低垂着头的男生的眉眼。
男人对身侧女伴的嚷嚷与不满并不阻止,也没有不耐烦,只是站着,没有帮衬的意味。
诚如他前女友所言:“我撒泼的时候让我尽兴,闪远点儿。”
想到前女友那副懒洋洋爱理不理的样子,他笑了一下,心道:我现在这样她应该满意了?然后头一偏,对上了前女友那双若有所思的眸子。
没有什么瞳孔一缩,虎躯一震,或是两眼茫然,双目泪下这类剧情,关于这一天究竟应该发生什么,男人早就预演过千万遍。
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继续堂而皇之地杵在女伴身旁,百无聊赖中为那位舆论中心的打工仔捏了一把汗。
小姐似乎并不满意,眼前的人只是低着头,道歉的语气不是那些专柜店员鞠躬屈膝的谄媚讨好,也不是做错了事一样的惭愧或者含羞,像看透了什么又不想去计较的不在意让小姐想到这儿脸上就难堪。
她耍赖似的在挽着身边男伴的臂弯的手上微微使劲,示意他别再看戏,瘪着嘴略微委屈地说:“暮璟,这身衣服可是顾凉姐姐从Shirafe预定下来的,怎么办嘛。”
男孩还是低垂着头。
“而且都不抬起头来说话,是看不起我们嘛?”小姐见男伴不答话,愈发委屈。
男孩微微抬头,剑眉下如墨的双眸里一片平静,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颚线,一双薄唇紧抿。
沈暮璟捏了捏眉心,对男孩说:“我相信你是无心之举,但是既然已经如此,衣服总是要赔的,如何?”
顾一一看哭了。
泪眼婆娑中仿佛看到自己从前被气的力不从心的样子,那时候啊……
“你就不能......”顾一一气坏了,气他不务正业,早早荒废学业,气他不把自己当人看,气他,气他什么呢,再气他也不是自己的。
游弋最喜欢说一句话:“何必呢,顾一一。”
说这话的时候,瘦削的脸上平静如北方冬天的大雪,因为平静中没有一丝生气。
和现在一模一样。
顾一一哭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有人窃窃私语:“这小姑娘不会来捉奸的吧……”
随着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风暴中心的三个人除了一向两目清风的游弋,都撇过头去瞧。
“那不是你前女友顾一一么?在这儿哭这么伤心,谁欺负她了?”小姐没好气地说。
游弋这才看过去,看到小姑娘哭得正伤心。
沈暮璟忍住上前去擦去她脸上泪珠的冲动,低声道:“不知道。”
看到顾一一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自己跟前,沈暮璟压抑着内心情感,哑着嗓子:“你过来干什么。”
“沈凉安,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赔你。”顾一一开口了,眼睛盯着女生。
沈凉安嗤笑:“你赔得起么?”
“算了算了,只要别找你前男友叙旧就行,我们走吧,暮璟。”沈凉安扯了扯嘴角,朝电梯走去。
沈暮璟跟在身后,没有一步三回头,没有深情凝视,就这么走了,就像当年她走的时候一样。
“走出别人的世界的感觉如何?”沈暮璟问自己,“好像除了心脏一抽一抽的痛,其他也没什么。”
可是进电梯之后总要正对着她,沈暮璟在电梯合上一瞬间,看到那个他觉得很惨的打工仔一用力抱住了那个,瘦瘦小小却那么美丽的女孩。
“切,我还道是什么,原来是英雄救美的戏码。”
沈暮璟听到身旁的女伴不屑的话语,好像眼前模糊了几秒,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原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游弋哭着。
顾一一笑了。
却笑出了一行又一行的眼泪。
看客们自以为情景剧结束了,自动散场。
顾一一慢慢慢慢凑到游弋耳边:“这下你逃不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