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的还是奶奶的锅巴饭,蹲在土灶旁边看着奶奶把米放进冷水锅里,盖上木锅盖,等着水沸腾起来,清澈的水变成了淡白的米汤,此刻锅里的米膨胀了一倍大,显得更白了,些微裂开了一道小缝,大概五六分熟,奶奶把大部分米捞出来放在一边备用,另一部分继续煮着,熬成浓浓的米汤,米汤放点糖,便是孩子们最爱的饮料,也是当时最营养的饮品,胜过从来没有喝过的牛奶。
边上那一簸箕备用的大米,被奶奶小心翼翼的倒进另一个底下点燃了火的土灶里面,周边放入少量水,盖上锅盖,严严实实的盖好,等上一阵子,灶里的火不能太大,需要耐着性子慢慢的等慢慢的等,即使是火渐渐熄灭,也还要闷上几分钟。奶奶做事总是不紧不慢,三寸金莲的小脚,左右忙活着,一边等着锅里米饭做好,一边择菜洗菜在旁边做好了好些事情。而我却总是心不在焉的望着那锅,望着灶下伸出的火舌,生怕锅里的饭糊了,奶奶总是笑着摸着我的头说我是一个爱操心的孩子,我对这句夸奖很是自豪。
等到一阵饭香飘过来,我着急着去揭开锅盖,却被奶奶叫住了“不想吃锅巴了吗?”“想啊想啊!”“现在揭开还太早!”“哦!”我将信将疑的答到,心想难道奶奶有火眼金睛能够穿过锅盖看到锅里的东西?看着闪烁的火苗,等待着锅巴的味道从里面窜出来。烟囱里出着烟,飘在屋顶上,炊烟袅袅,屋外已被夕阳渲染得一片猩红,处处传来着妇女呼唤孩子晚归的声音。
不一阵子,奶奶终于过来揭开了大锅盖,一阵浓郁的锅巴的香味伴着腾升的热气飘出来,我好像要吃掉这锅巴味的空气一样,垂涎欲滴,同时又怀着紧张的心情看着奶奶抄锅铲的动作,生怕这锅巴糊了,亦或是没有做成功,米还是白米,而奶奶却是信心满满,奶奶微笑着挑起眉毛一副得意的样子把整锅的米饭一口气翻过来,哇偶,我简直傻眼了,黄灿灿的锅巴露了出来,圆圆的像一轮金黄的太阳,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掰开一块来吃,不软不硬松松脆脆刚刚好,“成功了!”我欢呼到。满屋子都是锅巴的香味,我自豪的感受着这股香味飘到了左邻右舍,让他们都来羡慕我的幸福。那一餐,小小的我,能吃下三碗大米饭!在我眼里煮锅巴饭是奶奶的一项绝活,无人能及。
后来长大了,家里盖了新房,土灶没有了,奶奶的厨房搬到了屋外的一个铁棚里,奶奶有一个小灶可以生柴火,在那里依然常常传来锅巴的香味。再到后来,奶奶搬到城里伯伯家里去了,那味道便再也没有来过了。那个时候,即使是农村,家家户户也用上了煤炉子,有的人家用起了打火灶,煮饭直接用电饭煲或者是高压锅,简单省事,再想吃锅巴饭便成了一种奢望,偶尔馋得不行也只得从电饭锅锅底抠出一点锅巴来,但那疲软的口感常常让人失望。后来又在大学后街招牌上写着“锅巴饭”三个大字里的快餐店里寻找那种味道,砂锅、锡纸、铁钳、熟米、熟食,鸡鸭鱼肉虾肠菜随意搭配,店小二娴熟的动作如表演一样,不到三分钟,上桌了!一碗饭,做得太过精致,靠着太多技巧,便显得有点矫揉造作了,失了一碗饭原有的味道,吃饭的感觉便也觉得寡淡了。于是最美味的锅巴饭只停留在了奶奶的背影里,停留在了我所怀念的那个年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