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了很久,也没有下定决心提笔书写,去成博看《影子之城——营造学社镜头下的广汉》的主题展已半月有余,本想写点东西,但是每次提笔都欲言又止,怕写不出广汉这座西南小城的风骨,怕道不尽它千年的沧桑起伏,不忍动笔,不忍刻画。
但是最终我还是强迫自己动笔,如果再不写点什么的话,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广汉这座小城也将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这正如你走近成博展厅去贴近梁思成拍下的广汉古建影像一样,古建实物早已化为净土,留下的是斑驳的光影,小城故事已难寻踪迹,令人痛心疾首。
梁公在《中国建筑史》中谈到:“建筑活动与民族文化之动向实相牵连,互为因果。”建筑就是我们这座城市的文化载体。而广汉地处成都平原腹地,有历史文化底蕴,而今却无历史文化遗迹,就如同城市没有了历史文化内涵和精神的载体,人们只能通过照片资料见证小城广汉的历史风韵,广汉本乡人如何能够承继带有鲜明地域特色的历史文化精神?
当我们对着照片凭吊,说着:“看啊,我们曾经拥有。”这是何其的悲哀。当年梁思成在北京市政府悲痛的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今天你们拆掉的是历史真迹,以后你们会想要建起假的古建来。”果不其然,梁公一语成谶。可怜梁公当年踏遍万水千山只为收集中华古建之美的艰辛。梁公若今日尚在,应当无比痛惜吧!我们大多出生在广汉历史遗迹灭失以后,在空白的文化空窗之下,时代以痛吻我,我们将因何凭吊?
百年之前,蜿蜒的护城河环绕着恢宏的城墙,见证了岁月的流逝;暮鼓晨钟伴随着皇家寺院的香烟弥漫,庙堂上供奉着的各路神灵默默注视着人间烟火;高大的牌坊庄严的屹立着,向往来的路人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故事;岁月像流光一样消逝,而城市也随时光变幻着样貌,昔日的城墙、牌坊、衙门、文庙、佛寺、亭台楼阁、私家园林已随风而逝,难觅踪迹了。
没有了文化的符号,那份曾经拥有又能在心中存续多久?可能普通的民建确实比不上“沉睡三千年,一醒惊天下”的三星堆古蜀文明,但是大实话是三星堆文明过于神秘和遥远了,人们至今未破译神秘的三星堆文明,不可否认的是三星堆遗迹的发掘和文物的出土,的确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遐想:历史的假说、民族的迁徙说、长江文明的诞生以及伴随而来的三星堆文学。三星堆因为实物发掘而拥有鲜明的文化符号和文化载体,如果三星堆文明仅仅是传说不是文物的发掘,可能不会产生轰动的周边效应。尽管除了可见的文物之外,人们对古蜀人以及三星堆文明实际一无所知,大部分推断只是一种假设。
三星堆文明于我们重要,民建于我们更重要,可以说民建具有更大的现实意义,很遗憾它们没有完整的被保存下来,就是在今年广汉将撤市设区正式划归德阳,区名未定。你可知道这座西南小镇已有2219年的历史,而德阳仅有35年的历史。为什么遗憾民间建筑的灭失,因为害怕将来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将要归往何处。忘记了自己诞生于改革之乡,千年古城。
广汉,汉高祖6年(公元前201年)取“广至汉水”之意,是四川最早的三郡之一——广汉郡(另外两郡分别为蜀郡和巴郡)。台湾作家鈡理和写过这样一句诗:“原乡人的血,需返回原乡才能停止沸腾。”广汉,今日尚是我故乡,他日故乡是何地?几年前,安徽徽州因为闻名遐迩的黄山而改名黄山市,为了旅游而改名等于把徽州文化和徽商符号给弱化了,“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一下子人生痴绝处从一座城变成了一座山。而广汉的设区撤市,被一个仅有35年历史的城市融合,之后再无广汉这座城,广汉将不能再以独立的姿态展现于众人之前,而广汉人将把他乡作故乡。
广汉这座城市有很多城市名片,它是人们口中的“大广汉、小香港”。这里河流密集、土地肥沃,地处都江堰灌区,虽紧邻地质活跃的横断山区,却由于稳固和“吸能”的地质构造极少发生破坏性地震。这里诞生过三星堆古文明,与成都金沙文化一脉相承;这里是中国营造学社足迹遍布的地方,有极具地方特色的中国古代民间建筑群影相资料;这里有中国的蓝天学院,全国百分之七十的民航飞行员从这里诞生。这里是游子的故乡,故乡的游子心中引以为傲的古城。
今日我的故乡在广汉,它历经沧桑,几经变迁,始终宠辱不惊。害怕明日我的故乡不再是故乡,在外的游子啊如何向人讲述我们的小城故事,如何让人们知晓我诞生的城市曾经是多么的丰饶,沉淀着多少历史文化底蕴。今后,我可不可以大声的说出我归属何处?告诉我遇见的每一个人,广汉是座城,一座千年古城。它的文化、它的历史、它的人文气息不会就此消逝,就如同梁公影相中的古建,可以湮没的是躯体,留存下来的是文化的符号,因为文化的认同,所以人们会为它的消逝痛惜,会呼唤它内在的灵魂,因为它是一座城市的文化符号,它代表了一座城市的独立性格。
想要守护关于这座城的所有故事,不让它随时间溜走,也不让它受分和的侵扰,这座城是所有原乡人成长的沃土,故乡是浓浓的乡愁、是守望、是念想、是游子漂泊在外回首时的灯塔,是骄傲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莫把故乡变他乡,异乡怎敌故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