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大概是五六岁的样子,我开始被安排一个人睡。或许是太小,我已经没有了太多关于那个时候心情的记忆,不知道当时的我是不是也像我的孩子那样对父母(或是父母的床)苦苦依恋,难以割舍。我想我甚至可能是愉悦的,否则我不会记得当时是怎么装点自己房间和床铺这些事情。
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上了幼儿园,说是一个人的房间,其实不过是在存放谷物的库房里隔出了一个用木板、草垫(一种用当地稻杆织成的厚厚的垫子)和凉席铺就的小床。母亲用废旧的衣物请人打了一个软软的褥子,套上他们不用的洗干净的格子被套,尽管被套的一角已经被老鼠咬破一个口子,但是母亲用做衣服余下的脚料给补上了,粉蓝的一团花,是我裙子的图案,很像是餐桌上摆着的一丛花束。我是不嫌弃的,可是母亲还是在上面给罩了一层床单,米黄素色的底上,绽放了一大片红色的花,远没有格子餐桌来的可爱。
一切看上去都还算顺利,除了枕头。我所用的枕头应该是从婴孩时期开始的吧,原本就不丰满的木棉内芯已经被我压榨的更加单薄,说是枕头其实不过是一个厚一点的布包罢了。不知道是因为贫困还是得意于自己的巧思,母亲并没有为我重新添置枕头,而是把我干净的衣服折起来垫在枕头底下,用枕巾一盖就是一个刚刚合适的高度了。可是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要坚持每天整整齐齐的把衣服叠好放在枕头底下,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事实证明,我完全没有高估自己。不过,惊喜的是在坚持不到三天后,我发现用床头的书垫在枕头底下同样可以达到原来的高度,而且不用每天整理,毕竟书不会乱动。可是书也要看啊,于是便隔几天就换出来几本,久而久之床头就会不自觉的放了好多书,只要一上床就会翻一下,虽然只是一些之前用过的课本和从叔叔家里淘来的没有结尾的小说连环画以及父母偶尔给买的课外书。这个不经意的习惯竟然延续到了我小学毕业,书放得最多的时候,几乎占到了床的三分之一还多。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书架,放得下我所有的书。有人说,一个人童年的经历会对他后来的人生产生重要影响,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我到现在都改不了床头放书的习惯,家里每个房间都有书架,客厅里更是被我装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即使它并没有全部用来放书,而是放了先生收藏的各种茶和酒)。
转回到今天说的读书的话题。因着小时候执着的愿望,让我在不经意间成为了书籍的拥趸。虽然那时候并不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回事,但是却真实地被书里那些新奇的世界所吸引着,牵扰着,是目的最纯粹的读书。
长大后的我虽然还是改不了买书、看书的习惯却常常因为一些事务的干扰,很难迅速及时的读完一本书;有时候书在左手,手机在右手,而完胜的几乎都是右手;有的时候也会因为别人口里常提起的一本书而冲动去买来看,其实呀不过是希望和对方下次谈话的时候可以多一些谈资;而外出的时候都要买书,只是想要尽快填满我的那堵书墙......有个好友列了一个“愿望清单”,把“每个月读一本书”作为一个希望达成的心愿纳入其中,我曾经还在心里默默取笑他,“一个月读一本书,这速度也太慢了吧”!到后来才发现,自己其实连他的速度都不及的。
在一段时间里,读书甚至成为了一件略微奢侈的事情。
庆幸的是我有一个孩子,他像镜子一般照见了我所失去的自己。许是受我睡前看书的习惯影响,小家伙在五六个月的时候学会了自己坐起来,然后低头翻阅我放在床上的书,虽然他压根儿也看不懂,却能每晚如是翻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了每天为他阅读的习惯,直到现在。这些年来我们始终保持着每晚看书,每周去一次图书馆和书店,每月买一本课外书的约定,而他也从最初的听我念,到现在慢慢学着认字和拼音,一起读;选择上也不再局限于我为他指定的那些励志类书籍,而是更加多面,多元,有时候是史前动物百科,有时候是古典名著,有时候是经典外国小说,有时候是旅游攻略,有时候是萌萌的绘本......
当然也有一些书是我不同意他买回家的,诸如西方传说中的经典怪物这类书籍。可是每次到书店,他都会再去翻出来看完。我问他,“为什么妈妈不让买还要看?”他说,“我就是对里面的故事好奇而已,这和中国古代传说里的上古神兽完全不一样......"我惊讶于他的比较思维和执着态度,但同时也听到了那句曾经熟悉的话“我只是对里面的故事好奇而已”,我无言以对,这不正是儿时的自己吗?读书的初衷不正于此吗?因为好奇而去接触,因为接触而认识,接受,继而吸收转化为自己需要的那部分。我们的生活也许不会因为读一本书而有什么大的改变,却极有可能因为读了一本书而改变自己的认知纬度和对世界的态度。
最近在读一本叫做《极简主义》的书,里面有句话很触动我,“我们不是自己的财物本身。我们的价值并不局限于自己所拥有的财产。”我拥有一面墙的书,或者我能够就某本书侃侃而谈与我读过多少书本身并无任何关系,或许我只是投机取巧的刚好看了一篇不错的书评。读过多少书,并不是体现在数字上的,而是体现在一个人对学习的坚持,对生活的自律,对自己和他人的包容以及对困难的态度上。读书应该是一种需要而不是炫耀。
所以,读书,还是应该像个孩子那样,只是因为好奇书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