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伴着咣咣当当卸下木爬犁等家伙什的声音,村里开始陆陆续续的升起袅袅炊烟,空气里渐渐地弥散起炊烟和时有时无的饭香。跟着父母跑前跑后的孩子,现在也得了闲,各自抄起趁手的武器开始比武:手拿条主旮瘩飒飒生风的狗剩子跟举着树枝子斗志高昂的石头蛋儿在庭院外比划,口里念念有词地“嘿嘿哈嘿”!去西邻担水的二婶从门口走过,生锈的铁桶依着两头弯的扁担随着她一扭一扭的身形”吱吱呀呀“地越来越远。
邻村换油条的王麻子推着他带两个大扁篓的自行车扯着长长的嗓子在喊:“换——油——条——来——”远处,老怀家的瓜娃子又在偷摘李奶奶家伸到院墙外的秋桃,被从坡地里回来的李叔碰个正着:“给我站住,你个瓜娃子!墙外的桃全被你个瘪犊子摘完了......"瓜娃子一个激灵的从半面墙上跳下来,摘得的桃子用前襟衣服兜着,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闻声出来的李奶奶,嘟囔一声:"我当什么事儿呐!吵吵嚷嚷地,桃子结了不就是吃的嘛!快进来洗洗吃饭吧!”剩下李叔在院墙外抬着头仔细查看又少了几颗桃子。
门口的那棵老楸树好像感知到了秋天,部分树叶已经开始泛黄。蜻蜓飞来飞去,有的飞累了落在楸树旁边小菜园的篱笆上;菜从里掴掴儿吱吱的叫声时大时小;树下的蚂蚁忙忙碌碌地举着渣屑、草片往墙角的洞里搬运;蟋蟀随处乱跳;卢锥到处乱跑;屋后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开始上宿.....
夜幕逐渐降临,声音渐渐沉寂,灯,逐家挨户的亮起来了!爷爷在庭院里认真地编着箩筐;爹衔着一根烟在闷着头修牛车;旁边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单田芳的评书《薛仁贵征西》;家里院子里的鸡都上宿了;墙头上趴着一只等待夜鼠的老猫;屋檐灯泡下壁虎在捉着蚊虫;母亲还在西厢忙碌;东边墙角上用泥胡的小锅里熬着小麦粥,锅底的暗火还在悠悠的发出红光,院子里弥漫着米粥特有的香味;耳朵里传来母亲和父亲的对话声:
“晒谷场上摊晒着的苞米收了么?”
”恩!“
“不收可是返潮,今天就白晒了!”
“恩”
“点的牛粪,我回来的时候看着还冒烟,走的时候没压?现在都收成了,可别把给人引着了?”
“压了!”
“牛牵回来了?”
“没!”
“可别忘了!”
一只萤火虫从院墙外飞了进来,伴着天空点点的繁星,我出神的看着......
旁边头发已泛白的妻子蹭了我一下:“看着电视吃饭,怎么愣神了?我说以后吃饭的时候少看电视!不给小辈做榜样.....”说着,把我手上没吃完的碗收走了。我晃过神儿站起来,走到客厅窗边看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忙忙碌碌的人......
那只萤火虫却飞走了,一过院墙就看不清了,繁星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