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的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婆。

张道英,闻名识人,我的外婆很完美的诠释了这个名字所带给人的感觉。

外婆一生困苦,而这困苦的一生也可以分为好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是新的苦难与幸福。

1936年的一天,我的外婆来到了这个人世,那个时代,是黑暗的时代,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都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

3岁,对现代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又大了一岁,但对我的外婆来说,却是她苦难一生的开始,1938年,日军侵华时的中国,随时都有家破人亡的事情发生,而我的外婆就是不幸者中的一员,失去父母的外婆被一户附近村庄人家收养,童养媳,在现在听来很陌生和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当时却是很正常的存在。

来到陌生环境的外婆因为身份问题不得家中一位女长辈的喜爱,所以外婆吃剩食,穿破衣,虽然很苦,但外婆却从没有说什么。

幸运的是,家中的另一位女长辈可怜外婆,给她买了一件新衣,让她偶尔能吃上热乎饭,外婆开心极了,她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家庭与环境中找了一丝暖意。

磕磕绊绊,从外婆懂事起便操起了家务,17岁,在现代还在念高中的岁月她却终于要完成她的使命了,童养媳的身份伴随了她14年,最终许给了我的外公。

可外婆“婚后”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嫁人”而变好,27岁,整整10年外婆都未能为那个家庭添一个后丁,哪怕在如今这个时代结婚10年都未能生下子嗣那都是很容易被男方家庭所为难,更何况在那个女人嫁人后最大的作用就是添丁的时代了,那10年她所吃的苦如今无人知晓,也无法想象,唯一知道的是那是比前14年更难过的。

27岁,外婆终于生下了第一个小孩,在一家人的期盼中,老大诞生了,可在看到小孩的时候,男方家庭又不满了,无他,是个女孩,重男轻女是传承多少年下来的恶俗,在当年可没有减轻。

第一个是女孩,那就继续生,后来几年,老二,老三都接连出生,而外婆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连续三胎女孩,男方家庭已经彻底不满了,而在这种苦日子中,又过了多少年,第四个小孩出生了,是个男孩,女长辈终于喜笑颜开,可是外公却与女长辈不合了,后来女长辈很难再能看到自己的孙子了。

生下四个孩子的外婆跟着外公过日子,但外公好酒,外婆和三个女孩经常被醉酒的外公骂,这也导致了外婆有点畏惧外公。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个女儿都慢慢长大,嫁人,老大生了一儿一女,老二老三各生了一个儿子,外婆有了三个外孙一个外孙女,而在第三个外孙也就是我出生的第二年,外公去世了,外婆知道外公是有遗憾的,虽然三个女儿都已嫁人甚至生子,但是小儿子却还未能结婚添后,外婆带着外公的遗憾撑起了日子。

一年年过去,儿子在外打工,但是却不见有结婚的迹象,而我们几个外孙却逐渐长大了,外婆一个人在农村住着,种了几亩地,她那时最开心的就是我和小姨的儿子去她那住着了,每次去都收拾好房间,做不舍的吃的东西给我们吃。

外婆是节省的,有一次我看到她交电费,一个月竟然只用了1块钱,当时已经21世纪了啊,自己种着田,吃不完拿去镇里卖掉,除了有外孙过来,不然一年都不吃几顿肉。

2008年的一天,那是我见过外婆笑的最开心的几次之一,她的小儿子,我的舅舅结婚了,外婆笑的很灿烂,一天没闲着,就想做点事来表达自己的开心。

可惜,不知道是老天不希望外婆开心一样,舅舅结婚一年,两年,一直未能有个小孩,医院去了很多次,没有问题,外婆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三年,结婚两年多后,舅妈怀上了,国庆那天,在举国欢庆之时,舅妈剖腹产生下了小孩,是个男的,外婆再次绽放了最开心的笑容,如是重负一般,外公的遗憾,家族的遗憾终于圆上了。

孙子出生后不久,外婆选择了回到农村,舅妈因为做家庭全职太太,不需要外婆留下做家务,她就为了不麻烦舅舅一家,也因为老一辈的念旧思想,继续回到农村过起了一个人的生活,但每年过年舅舅一家回农村过年,我们三家拜年的时候,外婆最高兴了。

岁月不饶人,一年冬天外婆在家摔伤了,在一家人的好言相劝之下,外婆还是住进了城里舅舅的家。

外婆是要强的,哪怕身体因为年龄的问题不再硬朗,但还总是自己做些家务,外婆是倔强顽固的,舅舅舅妈做的一些事她总想管着,想要让他们按自己的想法来,或许只是为了告诉他们自己还没老到不能动,自己还是有用的,但是,矛盾也因此产生了,双方无对错,但却常常争吵,三个女儿经常去“劝架”。

外婆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子女的赡养与时代的变好而安享晚年,某年,外婆住进了医院,经过抢救治疗所幸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但后来我跟父母的聊天中却得知了一件事,外婆之前好像被她的孙子,我无知的弟弟用棒子打过头,血都流出来了,我震惊了,也更加对我那不懂事的弟弟而开始厌恶了。

后来的几年,外婆进过几次医院,而小姨也将外婆接到自己家住着,几个女儿时不时带她去澡堂洗澡,在我印象中,外婆除了耳朵越来越背,身体还是那样的健朗,而这也导致了我估计未来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遗憾。

这两年,在外婆的坚持下,她回到了农村生活,但是我们都不准她种地了,缺钱了子女给她,要买菜让村里人从集镇带,而那一年,我因为大四,想在最后一个假期好好玩,就没去外婆那拜年。

今年底,外婆又摔伤了,大人们商量着送外婆去养老院,但外婆不愿,在外婆再三抗议之下,大人们出钱在村子里找了信得过个人照顾外婆,做饭洗衣打扫卫生,而今年过年,我又因为朋友的建议而在初一玩了一个整天,通宵到初二的上午我才回家,回家后父母问我是否去拜年,我由于太困就没有去。

2.28号,晚上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外婆过世了,我愣了几秒,接着不相信,在我的记忆中外婆身体虽然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这么早走,但询问之后我最终不得不承认,外婆确实去世了,第二天我下午6点,我早早的赶到车站,车票是8.30的,高铁11点到,下了火车,打的直接去了村子,到那已经12点多了,天很黑,原本已经停下的雨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大,村子里没有几个路灯,我跟着记忆中的路往外婆家走去,但,我迷路了,打电话给我父母,告诉他们我所在的地方特征,等他们来接我,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好久没来了。

看到外婆的遗像,内心说不出的难受,但是,我却没有哭。

一晚没睡,守着外婆的遗体过了一夜,早上,乐队,唢呐,附近的亲戚陆续过来,磕头,烧钱,奏乐,我突然不自禁的哭了,从小哭到嚎啕大哭,我记忆中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上一次还是初中父母为了学习打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后来,每次难受的想哭的时候我都忍住了,心里难受,但我再没哭过一次。

10点,外婆被推进了“火炉”。天空依旧下着雨,带着外婆的骨灰,我们回家了。

4号上午,下了多天的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了,而今天,也是外婆入土的日子,地方,就和外公的墓一起。


外婆在前几年就跟子女说过,她以后去世了不想与外公葬在一起,他怕外公,但最后我们没听她的,我想,她也只是说说,外公在底下也不会再骂她了。

外婆一生是苦难的,苦难的开始,未享清福的结束。

外婆是要强的,或许是没了遗憾,或许是不想再麻烦子女麻烦她人,也或许是想保留最后的倔强体面,外婆在她活了一生的家,在身体瘫在床上,排泄在身上的情况下,在别人想不通的情况下,她在楼房旁的老厨房喝农药自尽了。

在我回来前很多人困惑的是外婆哪来的农药,这几年子女四个把家里翻了个遍,一个拐角都没放过,确认过一瓶农药都没有,直到我离开前一个长辈说外婆多年前曾跟他说过她在枣子屋还是猪圈藏了一瓶农药,她说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他当时只当是玩笑,只跟外婆说了句“你不能这么想,你可千万别做这种事啊”,没想到,一瓶15年前的农药,藏在了一个没人想到的角落,最后成了外婆一生的结束。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和外婆四世同堂,可是,外婆啊,我还未结婚啊,你还未抱重外孙啊,你怎么就走了呢,我对不起你啊,我不该贪玩的啊,对不起,我错了啊,外婆。


              -------------------愿外婆在天堂无忧

              -------------------愿张道英来世无虑


本文取自亲身经历,与大人听闻,有少部分美化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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