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谢师宴当晚纪元喝的酩酊大醉,浑身上下散发着那种让人避之不及的恶臭,他心里明白,索性拿起了桌上的两瓶老白干,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包厢的拐角处坐下,头疼的剧烈,可这却不能影响到他喝酒的兴致,拿起了一旁的白酒,准备一干而尽。
这一幕正巧被暗恋纪元整整四年的苏雅瞧见了,苏雅放下了手中装满酒的玻璃杯,缓缓的走到了纪元的身旁。
“如果四年前我遇见的你是这般模样,我或许就不会爱你四年之久了。”
纪元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将手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苏雅眉头紧皱,欲言又止,正准备重回饭桌,耳畔却响起了纪元模模糊糊的声音
“温毓……”
苏雅极为费解,看了一眼睡意正浓的纪元,一言未发,朝着饭桌走去。
纪元面容变的柔和了许多,他仿佛在做一个梦,一个关于终止的美好。
01.抛弃一切从新来过
纪母生活在一个男尊女卑的家庭,纪母二十岁的时候纪元的姥爷便因为肺癌去世,身在异乡的纪母听闻了家中的噩耗,当晚就坐上了返乡的绿皮火车。刚一踏进家门,纪母的哥哥便将她拦在了家门外。纪母费解,她问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的哥哥讪笑道
“你可是我们家第一个女大学生呀,我怕这个家弄脏你了。”
纪母自是知道他是何意,当年自己考上了大学,而他却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当时她也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将本该给纪元舅舅还债的钱,用来供她上大学。这些年来她也因为男尊女卑的制度埋怨过自己的父亲,但从那一刻起,她与父亲多年积累下的隔阂,在一瞬间彻底化解,可纪元的舅舅却因此过了几年四处流浪的日子,自那以后纪元舅舅与纪母之间的怨便结下了。
“哥你说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进家门?”
纪母的哥哥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想进家门你就给我去退学,然后去相亲。
纪母犹豫不决,耳畔一直萦绕着从屋内传来的丧曲,强忍住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
头七结束后,纪母如约返回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书,任凭他人如何劝说她也没有丝毫动摇,纪母知道这是她的命,不管她有多不愿,她都得受着。
纪父初见纪母的时候是在绿皮火车上,两人因为一本书结下了缘分,回到镇里后,纪父便去了纪母的家提亲,这一次纪母的哥哥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催他们早日办完婚礼,纪母还以为他改了性子,可结婚当晚她才知道,中国没解放之前纪家是镇里出了名的地主,所谓的欣然接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
纪母嫁给纪父后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纪元的舅舅就跑到了纪家,非逼着纪父替他还债。1966年八月十九日破四旧开始,而纪家作为曾经的地主,自然是不能幸免,家中的贵重物件无论是该砸的还是不该砸的都已经砸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哪里会有钱替他还数额庞大的债。
可纪元的舅舅根本不会管这些,整日坐在纪家大门口,任凭左邻右舍去议论。后来纪父实在没办法了,只得丢下祖宅,带着纪母与刚满一百天的纪元踏上一条没有归期的路。
起初去的是临近镇里的县城,纪父以为纪母的哥哥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一段时间兴许就想通了,可他低估了金钱的魅力,没过多久纪母的哥哥又再度找到他们,并上演了与曾经相同的戏码。
这些年为了躲避纪元的舅舅,他们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纪元也到了该上高中的年纪,纪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一个靠近海岛的的城市,一来是防止纪元的舅舅再度找到他们,二来是因为他们已经步入中年,总不能一直这样逃亡下去。
到达A市后,纪父便带着纪元去参加了A市的升学考试,最终纪元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一中实验班录取。那段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仿佛从今天起画上了一个最为圆满的句号。
02.他永远会记得她的笑,正如她无法忘记他
赵启平问纪元,他说,纪元你有没有什么忘不了但却想要忘记的东西?
纪元摇了摇头,可几秒钟后他又轻轻点了点头,这让坐在一旁的赵启平费解不已,他问纪元是什么意思,纪元垂眸看着舞蹈演出的门票,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的结局都是应该被遗忘在角落里的。”
“那是什么?”
“笑。”
赵启平感到些许狐疑,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纪元,将手中的汽水递给了他。
于纪元而言,忘不了也不想忘记的东西,大抵就是初见她时,她那如同夜晚星辰般的笑容,既不如太阳般刺眼,也不如月亮般夺目,可就是那看似不起眼的笑容,让沉默寡言的纪元记挂了十载。
七年前――
纪元的家境比不上肖启平,他是舍不得吃二十多块钱的快餐的,但又碍于颜面,只得在教官宣布全体解散后,拿起放在阶梯上的巨大保温瓶,独自一人跑到小店买两袋一块钱的白象方便面,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这才安下心来,跑到距离营地数百米处的小树林里,从树林里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饭盒,将一袋方便面放入饭盒中,浇灌上保温瓶里的开水,香气四溢。
新生军训的第十一天,纪元依旧和往常一样,买好方便面后,便朝着树林跑去,可任凭他在树林里怎么翻找,也未找到他事先放好的饭盒。
纪元以为是清洁阿姨把它当垃圾扫了,打算转身离去,耳畔旁却突然响起了细细邃邃的声音,这树林地处极偏,平时很少有人会来,军训之前纪母就交代了纪元,他们军训基地处在偏远山区,虽然豺狼虎豹不会有,但谁都不能保证不会有小型野兽,让他平日多注意一点。
纪元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思来想去索性离开。
“啊啊啊啊!!!破军训!”
突然响起的声音虽把纪元吓了一跳,但也让他那颗悬起的心彻底放下,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草丛前,抬起手将遮挡住自己视线的枝叶缓缓推开。
“你,你……干嘛的!”这是温毓莞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总是免不了想家,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温毓瑶发现了这片树林,她知道这里鲜少有人,就想来这里好好的大哭一场。
“我……路过这里,同学,你用的应该是我的饭盒吧。”
温毓莞呆呆看了一眼长椅上的饭盒,她心情不好便跑到这里想要放声大哭一场,经过草丛的时候无意发现了这个饭盒,便拿开水烫了烫,泡了一袋方便面。
温毓莞一直以为这是个被人丢下的饭盒,如果她知道这个饭盒是有主人的,而且它的主人还是一个男的,纵使再饿她也不会用它。
“同学,同学?”纪元的话语将陷入沉思的温毓莞拉回到了现实中,温毓莞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看似平常,实则牵强不已的笑容。
温毓莞走到了纪元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容极为严肃的说,同学今天的事是我的错,人们不常说不知者不怪吗?
温毓莞见纪元沉默不语,神情也有些许的费解,便以为纪元是误会她是想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继而又说道
“你放心,我温毓莞绝不是那种人,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还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
“毓莞快点!教官要点名了。”
“好,来了来了,别忘了啊,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会来的。”
褚半夏见温毓莞许久都没有来,只得和教官说一声,待教官默许后,褚半夏匆匆忙忙的跑到了树林里,深色极为慌张的将温毓莞拉了过来,路上还不忘念叨着她为什么许久都不来,温毓莞沉默不语,纪元的突然出现让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温毓莞有了一个秘密,一个埋藏在骨髓深处的秘密,一个关于他,他却不知道的秘密。
正如温毓莞不知道此刻纪元的面容虽然淡然,但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那一年的午后,她就这样出现在纪元的面前,这一面让他记挂了数载光阴。
03.说了再见,便很难再相见
纪元违背了温毓莞的约定,并未在第二日赴约,纪元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这个在他心中掀起阵阵涟漪的人,但上帝的心思又怎会是我们这些,被偌大的命运齿轮任意操控的普通人可以猜得透的?
一中校长得知纪元是以文化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一中,便决定将原本的新生代表木烨换成纪元,由他上台致词。
纪元婉言拒绝,校长不应,并说,一中培养出来的学生绝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并劝告纪元 得多多参与这种活动。
纪元语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得接受。
纪元再次遇见温毓莞是在新生欢迎会上,准确的来说是新生欢迎会的后台内。
当晚温毓莞准备的节目是一支惊鸿舞,帘幕还未拉开负责这次伴奏带的老师找寻了许久也未找到温毓莞的伴奏带,无奈之下,温毓莞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她本来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心想死都死了,还不如死的壮烈一点,这样她还能落得一个壮烈牺牲的美名。
但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温毓莞不但收获了一大片的掌声,也通过这一支舞让一中上上下下无人不认识她。
落幕后温毓莞被负责这次欢迎会的教导主任叫到了后台,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温毓莞也不是那种傻白甜,如果温父不是一中的股东,他依然与她闲谈的话,那么这个教导主任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主任,我想问一下我大概什么时候上场?”
“等着!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的!”
温毓莞真的很佩服教导主任是如何把市侩一词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心中不免为那名同学觉得惋惜。
温毓莞微微抬起头,仔细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少年,面容干净,衣服整齐,虽比不上漫画书里的盛世美颜,但也算不上多难看,但这个人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分外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温毓莞想,她上辈子一定是一条只有七秒钟记忆的鱼,这一世虽然化身成为了人,但也改变不了她记性差的事实。
温毓莞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男子,笑了笑说道
“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子点了点头,教导主任见状,一改常态,走到了他的身旁,一脸殷情的说道
“哎呀,原来温毓莞同学和纪元同学认识呀,那老师就不打扰你们叙叙旧了,老师先走了。”
温毓莞牵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直至教导主任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了一下纪元,纪元一直以来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别说与人当亲密无间的友人,就连旁人投来不解的目光,都会让纪元感觉到不舒服。
但没有人可以保证不会有例外的存在,于纪元来说温毓莞大抵就是那个例外。
纪元不讨厌她的目光,反而觉得她的目光与她的笑容一样,都有着治愈人的魔力。
“你是不是那个饭盒?”
纪元点了点头,还未等他解释那日为何不赴约,温毓莞就说道
“对不起呀,那天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温......我爸就让我提前结束军训了,一直想抽空去和你解释,可你也知道军训基地是全封闭的,我进不去。”
“没事......那天我也没去。”
温毓莞愣了一下,她本以为他会在那里等她一中午,心中一直在惶恐不安,生怕他会生自己的气。纪元说自己并未去,温毓莞本该开心才对,可不知为何,纪元如此云淡风轻的话语,反而会让温毓莞产生更多的不悦。
“纪元......”
温毓莞本来想问的话,因为赵启平的出现而被打断。
赵启平火急火燎的跑到了后台,拉住了纪元的手,说道,纪元你这小子怎么跑到这里了?班主任一直在那里找你,快去吧。
纪元点了点了,看着温毓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随着赵启平离开。
演讲结束后,当纪元再度回到后台的时候,温毓莞已经不知了去向。
“纪元你这小子跑什么呀!”
赵启平见纪元并未回答他,随手将一旁的椅子拉到自己身后,并坐下。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满脸愁容的纪元,说道
“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不会。”
纪元与温毓莞之间像极了两条平行线,他们之间隔着一亿光年的距离,这点温毓莞不明白,但他却清楚。赵启平曾说过一句话,有些人只要说了再见,就很难相见了。
以前纪元总是会说赵启平年纪轻轻的就喜欢操心一些未知的事情,可现在再度回想,一切好像真的如此。
至那次的欢迎会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这段岁月里纪元再也没有遇见那个在他波澜不惊的内心里,掀起阵阵涟漪的女子。倒是遇见过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褚半夏。
半夏问纪元,这一年里有没有再见过温毓莞,纪元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纪元欲言又止,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说
“连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吗?”
褚半夏给了纪元一个他极不愿意接受的答案,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那个如同星辰般存在的女孩,好像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04. 人生本就是一个圆形的齿轮
刚刚回到宿舍纪元就接到了纪母打来的电话,虽然隔着电话,纪元还是可以听清楚电话另一边的纪母是恐慌的,纪元问纪母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纪母哽咽了许久,最终还是强忍住,纪母牵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放心,我和你爸都挺好的,你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有出息。”
纪母的声音极为沙哑,仿佛是刚刚哭过,而且是那种痛彻心扉的哭。纪元不放心自己的母亲,他小声问道
“妈,不然我跟学校请一天假,我回去看看你吧。”
纪母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拒绝了纪元的请求,简单的嘱咐了他两句,便将电话匆匆挂断。
纪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然纪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纪元简单的和赵启平说了几句,便匆忙赶到出租屋,当他赶到的时候,门已经紧紧锁住,纪元俯身趴在窗户前,试图查看家中的情况,可家中却空无一人。
“纪家小子?”
说话的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富态女人,穿着虽然简朴,可却掩盖不住她那本就具有的气质。
纪元愣了愣,又轻轻点了点头。
女人缓缓的走到了纪元的身旁,从口袋中拿出了一袋还未拆封的面巾纸递给了他,嘴里还念叨着,真是可怜了,这么小就得担起一个家,你们母子两以后可怎么办。
她说的云里雾里,让纪元更加不清楚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纪元神色极为慌张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说道
“房东太太,我家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房东太太一脸匪夷所思的模样看着满头大汗的纪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今天白天发生的种种全部告知了纪元,听完后的纪元仿佛没有了支撑住自己的力量,无力的瘫倒在地下。
直到今日纪元才知道生命于这个大千世界来说有多么的渺小,那个曾经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男子,就这样悄然离去,从此这个世间只剩下他与纪母。
纪元倚靠在门前,眼皮已经不受他的使唤,开始缓缓合上。
纪母从警察局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钟,当她在门口看见眼角含着泪珠的纪元,自己的眼眶也开始不受自己的使唤。
纪父在世的时候就时常会和纪母说,自己即使不能陪她到老,她也一定要坚强的活着。纪母知道纪父见不得她掉一滴眼泪,所以她无论有多绝望,都不会在纪元与纪父的遗体前哭。
但当她看见面容憔悴的纪元,倚靠在家门前的那一刻,她还是撑不住了,纵使她已经步入中年,她也终究是一个女人。
“妈......”
或许是因为纪元睡的不沉,亦或许是纪母的哭声打破了原本寂静无比的氛围。纪母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滴,蹲在了纪元的身旁,为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纪元问纪母,纪父是不是真的如房东太太所说的那样与人起了争执?
纪母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将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部告知了纪元。
纪元的无赖舅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跑到了A市,而且又得知了纪母与纪父工作的地方,上午跑到了工厂内,非说纪母没良心是个六亲不认。
这些年他们为了躲避纪元的舅舅颠沛流离,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天安生日子,纪元的舅舅又找到了他们。纪父想到了这些年的日子,积压已久的怒火涌上了心头,纪父问纪元的舅舅,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一家人,他说只要给他三十万,他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现在拿出三十万对于现在的纪家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纪父骂了一句纪元的舅舅是无赖,惹得纪元的舅舅不痛快,争执之下纪父被纪元的舅舅推到了工厂的机器下,纪母亲眼看着纪父在庞大的机器下变的体无完肤。
成长好像真的不会有年龄之分,当你历经了一次生与死的离别,或者是一件锥心刺骨的事情,那你便可以在一夜之间彻彻底底的成长。
05.我们都是一样的
纪父刚走的那段日子,纪元仿佛一个终日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无心思去学习,整日就呆呆的坐在教室里,即使是放假回到了家中,也是独自一人呆坐在书桌前,翻看着纪父生前的照片。
只要有人的地方,好像就少不了流言蜚语,那段日子,纪家成为了左邻右舍闲谈的对象,有人在为纪母感到惋惜,本来一家和和睦睦的,儿子这么聪明,将来定能大有作为。但天公不作美,纪父死了,原本聪明的儿子,也成了旁人眼中的痴呆小儿。
纪母命苦,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她从来不会在意自己成为旁人眼中的笑柄,可纪父已经去世一个月有余,而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整日浑浑噩噩的活着,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母亲终归是心疼儿子的,这是天性。纪父去世后纪母深知自己不光要起到疼惜纪元的作用,她更要为自己的儿子撑起这个家,纪父用自己的性命换得了纪母与纪元的安定生活,这种生活来的太艰辛。
纪母强忍住即将留下的泪滴,拿起了放置在门口的木棍,重重的敲在了纪元的后背上,因为是正值暑假,纪元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袖,那红的刺眼的伤痕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母微微抬起自己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双手,触摸着那张布满愁思的稚嫩脸颊,她问纪元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振作起来,纪元一言未发。
继而她又说道
“儿子,你知道妈看着你爸气息微薄的时候,我有多想就那样随你爸走了吗?可是我不能只想到自己,我不光是你爸的妻子,更是你的母亲。而你也一样,你不光是你爸的儿子,更是我的儿子,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母子两安定的生活,我们只有努力的活着,才能让你爸放心。”
纪元侧过身看着神色暗淡的纪母,那一刻他才真正的体会到,这个没被死亡击垮的女人,竟因为自己的颓废,让她在一个月老了这么多,那耳垂后的发丝已经变为银白色。
纪元未忍住眼眶中的泪滴,他抱住了自己的母亲,此刻虽然没有言表,但这两个被命运折磨的快要濒临奔溃边缘的人,仿佛心灵相通一般,在一瞬间之内读懂了彼此的心思。
逝者已逝,他们终究携手,去面对这个将人逼近死亡边缘的残酷社会。
06.以高傲的姿态去面对生活的磨难
纪元为了减轻纪母的的负担,背着纪母找了一份快餐店的工作,半天班,一个月的工资大概两千左右,虽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但也能在保证学业的情况下,贴补家用。
昨日纪元在快餐厅遇见了房东太太,她可怜纪元母子,便让纪元尽快辞去现在的工作,她会给他介绍一个轻松活计。
起初纪元并未抱太大的希望,也没想过自己真的可以去做一份高工资又轻松的工作。
后来纪元才知道,房东太太介绍的工作是给小学生补课,每天两个小时,倒也是应了房东太太口中轻松二字。
纪元补课的地方位处在A市的市中心,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富人区,纪元在别墅门口呆呆的站了许久,无论他怎么看,他与这里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自他出生后,身边的老师与父母都在给他灌输一个相同的思想,那便是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上帝从来不会厚此薄彼的。
或许他曾经信过,但当他徘徊在门口,久久不愿踏足的时候,他已不能否认,他已经从内心深处憎恨这个世界,但他更恨的是命运的不公。
“啪嗒!”
纪元长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耳畔突然响起了开门声,他习惯性的转过身,愣了愣看着推门而出的温毓莞。
那个牵动他内心的女子,再度出现了他的面前,只是如今的她已无了当初的温婉与稚嫩,眼神里竟多出了些许的恐惧。
他走到了温毓莞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叫出了她的名字,生怕是自己认错了人。
温毓莞很是讶异的看了一眼纪元,纪元这才看清了温毓莞的面容,这个印刻在他脑海深处的面容,已经变的伤痕累累。
“纪元,好久不见了,要不要聊聊?”
纪元点了点头,随温毓莞去了不远处的长椅处坐下,正值午后,她的面容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有些许的悲凉与无奈,纪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想问她这两年去哪里了,他更想问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将自己弄的如此难堪。
夏季午后的阳光本就炽烈,温毓莞身上那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在此刻如同明晃晃的刀子般刺眼,他心疼她,他想问她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伤痕?
可话刚到嘴边又化作了老友般的问候,他问温毓莞是不是她的家里出现了什么变故,温毓莞点点头,以一种旁人所无法想象的语气,叙述着关于她的故事。
外人总是羡慕温毓莞,就连褚半夏也是一样,但他们并不知道,温毓莞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温父的收养,让她从小便可以享受到普通人无法享受的待遇,时间一久就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孤儿,而温父只是她的养父。
军训到一半的时候,温家传来温父病重的消息,温毓莞不顾一切的赶回了温家。温毓莞的奶奶不想让温家如此大的家业继承到一个外人手机,便逼迫并入膏肓的温父与前妻复婚,这样一下温父的儿子温鑫便能名正言顺的回到温家,温家偌大的财产也不会落到外人手中。
温父的母亲已经八十岁,温父却一直都未为她做过什么,既然她有这个请求,他也只能默认。新生欢迎会那日纪元刚刚离开,温毓莞便接到了家中的电话,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温父已经合上了眼睛,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一丝温度。
温父一去世温毓莞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头七一过,温毓莞收拾了几件平日里会穿到的衣服,推门而出。
说道这里的时候温毓莞哽塞住了,纪元从口袋中掏出面巾纸递给了她,温毓莞极为平和的说了一句谢谢,继而又说道,我为了活着,只能到处打工,这两年里我打了许多零零散散的工,但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后来有一个好心的阿姨给我介绍了一个舞蹈老师的工作。
纪元从未想过这个将所有欣喜都挂在嘴边的女孩,竟有一日会被生活折磨成这般模样 ,上帝或许真的是平等的,那些被我们羡慕许久的人,那些活成我们梦中模样的人,因为我们不了解,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他们都是被命运与上帝眷顾的宠儿,纪元知道无论过去多少年的光景,他记忆中的温毓莞永远是笑如星辰,亦是舞台上万众瞩目的焦点,这次的相遇或许只是他做的一个梦,一个让他青春年华里,再无任何遗憾的美梦吧。
07.荆棘从中飞舞的舞者
这世上只有寥寥数人活成了自己梦中的模样,其实绝大多数的人都在过着平凡无味的日子,这是生活亦是现实。
“爸爸,爸爸,今天我们老师带我们去看舞蹈演出了。”
八岁的女童露出了稚嫩般的笑容看着坐在书房内设计图纸的纪元,他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笔,面容慈祥的看着孩童,他问女童去看谁的演出,孩童思索了许久,淡淡的说出了温毓莞三个字,便跑到了楼下。
纪元心中微微一震,霎时间又恢复到起初的平静。
08.谢谢你曾出现过
我们终将会成长,或许会成为梦中的模样,亦或许会成为我们不愿成为的那般模样,但怎样都好,我们都感谢那些出现在我们生命中,又匆匆离去的人,温毓瑶谢谢你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