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大火】
【第四章 要为你种片玉兰树】
春风手一挥,把北方的风景涂成一抹如烟的鹅黄。街头、户院的垂柳轻摆着,将那抹鹅黄点缀在青砖蓝瓦之间。除了柳,别的花木鼓着苞儿还未开呢。
方子逸放下药筐,这个时候倒是菜蒲公英的季节,他从装满蒲公英的筐里小心的取出一支玉兰花儿来,这是他采药时,路过宋家的菜园子时发现的,好美!玉兰一定喜欢极了。他的嘴角掀起一丝微笑。把花儿拢在怀里,悄悄的走过前院去找她。
因跑的急了,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是白展宏,忙低了头,怯怯的话也不说。
“是子逸啊。”白展宏慈爱的抚了抚他的头,却被他头一偏跑掉了。
“这小子”白展宏目送他跑过偏门。这孩子不知何时起变得内向起来,特别是见了他,把头低的更紧。除了这一点倒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跟着父亲学中医,无论识草药、背方子一教即会,小小年纪看些头疼脑热的病已不再话下。比那个宋鹏飞出息不少!白展宏在心里叹道。
“玉兰!”方子逸跑进后院时,玉兰正在给奶奶洗衣服,瘦小的身子弓进大木盆里。玉兰和奶奶住在后院,奶奶眼神不好,宋氏不常来,只有玉兰在身侧照顾着。
玉兰抬头见了子逸,眼睛一弯笑起来:“子逸哥哥!”
“看,这是什么!”子逸举着玉兰花。
玉兰站起来,双手在身侧擦了擦,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枝花,欢快的叫到:“好美的花!”
“这花叫玉兰!”子逸把花递到她手里。
“叫玉兰?我也叫玉兰哎!”玉兰欣喜的说。
“是了,你和它一样好看!”子逸笑道。“你喜欢的话,冬天我寻棵来载在这院子里。”
“好哇!好哇!”玉兰手舞足蹈。子逸看着快乐的玉兰,提醒她到:“快去把它插起来吧。”
“嗯!”玉兰飞奔着进屋去了。方子逸弯腰麻利的把衣服洗完晾上。
第二天,方子逸正在抓药,玉兰抽泣着奔了进来。“子逸哥哥。”她的小辫子也随着一颤一颤的。
“怎么了,这是?”子逸伸手给她擦净眼泪和鼻涕。
“玉兰花被姐姐踩坏了。”说着,大颗的泪珠又流下来。
方子逸皱了眉头,心疼的把她抱在腿上边帮她擦泪边安慰她到:“好玉兰,不哭了,等哥哥采药去再给你摘枝来。”他握住她的两只小手,郑重其事的说:“等你长大了,哥哥为你种一大片的玉兰树,可好!”
“嗯,好!”玉兰止了泪,重重的点着头。
“来,哥哥和你拉钩。”他的手勾住她纤细的小指,在心里为自己埋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白玉雪正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的打扮时,宋鹏飞嬉笑着进了了:“玉雪,今天这件刺绣的粉裙真好看!”
“又来干嘛?”
“想你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切——”玉雪不理他。
“今天我娘来了,”鹏飞正色道:“是来给玉兰提亲的。你猜,她给你带什么来了?”
“提亲?”
“是啊,是林家托我娘给玉兰提的。”
“啊?”玉雪惊到,“就是那个住在‘鬼冢’的林家?”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
“就是不信,听着也膈应!”玉雪噘嘴道。
“玉兰怎么能嫁那里?!我去跟爹说去。”玉雪起身匆忙的走出去,鹏飞颠颠的跟着。
白家的大厅里。宋鹏飞的母亲许氏穿的花枝招展,翘着腿,坐在正坐上,吐沫四溅的说林家如何如何的好,林家的儿子如何的有出息。。。宋月娥也附和着,说是玉兰的福气,以后享福了等等。老太太王氏坐在角落里,玉兰怯怯的倚在她身旁。
白展宏无心听这些,他不明白林诚业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何时搭上了宋家这条船?关键是,就凭他是如何搭上宋家这条船的?对林诚业,他不禁有些嫉妒了!
“爹!”玉雪走了进来,见了许氏,叫到:“舅妈。”
许氏看着这个粉嫩的小美人,喜极了,一把拉进怀里,笑道:“怪不得鹏飞天天夸你呢,这么懂事!”
宋月娥也笑道:“也就你宠她!玉雪,你舅妈给你买了件洋大衣,好看着呐,恐怕这邑城也就这一件!”
宋氏说着,许氏已经抖开了衣服,边说着:“快试试!”边往玉雪身上披。
许氏帮玉雪扣了扣子,宋氏帮女儿拽直衣襟。玉雪腰肢立时被这件雪青的翻领大衣显得更加玲珑。
“谢谢舅妈。”玉雪掩不住兴奋的说。
“好看!好看!”许氏拉着玉雪,看个不住。
玉雪想起了什么,抬头问白展宏道:“爹,你真的要把妹妹嫁到‘鬼冢’,不,不,林家去么?”
“玉雪,这是大人的事。”白展宏道:“再说,不是出嫁,是先在林家养着,等你出嫁后,再完婚。”
“林诚业可说了,只要玉兰去了林家,欠他们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彩礼还照样给!”许氏笑道。
“如今林家也是个富户,自然也亏不了咱玉兰。”宋氏也笑道。
“是呀,是呀,林诚业的儿子林清风长得挺好看的。”鹏飞也说道。
“你真的见过?”玉雪狐疑道。
“真的、真的、和他一起玩过几次。”鹏飞肯定的说。
正说着,一个身影匆忙的奔进来,是方子逸。他跑的有些急,有些气喘。
“你来干嘛?”鹏飞冷冷横他一眼道。
“子逸哥!”玉雪欢快的叫到。
方子逸向前毕恭毕敬的向白展宏鞠了一躬。白展宏纳闷了,这小子,今天怎么了?
“伯父,你别把玉兰嫁到林家,她还小!”
白展宏愣了愣,挥挥手道:“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与你无关!”
“可是,”子逸急道:“我一直把玉兰当我的亲妹妹。”子逸心疼的看着一旁的玉兰,她在呆呆的发着愣,那么弱小,没有争辩,只有任人摆布的份。
白展宏轻笑了一下,“是啊,你舍不得妹妹,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你回去吧。”
玉兰越发呆呆的看着子逸,张了张口,咽了下吐沫。
“你——”子逸气噎,急的泪迸了出来。
“子逸哥哥,”玉兰走过来,弱弱的说道:“你回去吧,我要去林家,我要听爹的话。”
“玉兰!”方子逸疼惜的抚摸着她的头,除了心痛,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也愿妹妹嫁到林家去!”玉雪突然大声的说。看着方子逸疼爱玉兰,她一直在绞着双手,心也在绞着——痛和着气和恨!她要让玉兰走的远远的,离方子逸远远的,她怎么配方子逸宠她!
方子逸恨恨的瞪了一眼玉雪。
“子逸,你回去吧。”白展宏又说。
“听见没有,让你走!”宋鹏飞竖着眉道。
方子逸的脸上立时凝上了一层寒霜,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娘,你说呢?”白展宏问向他母亲。
寡言的老太太平静的笑了一下,道:“对玉兰来说,那倒是个好去处。”
“那就这么定了吧。”白展宏道。
老太太起身携了玉兰,仿佛听不到别人的送别声,慢慢的、一拐一拐的走去后院了。
到了后院,玉兰憋不住还是哭了。
奶奶把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头。
小小的她像一颗掉在夹缝里的草种子,顺从着夹缝、为了那丝阳光、弯弯曲曲的生长着。她过早的学会察言观色;学会伪装情绪、伪装起苦涩、伪装起偶然的快乐。她想就这样伴着奶奶、父亲长大,她能理解奶奶的无助和父亲的为难。可是,现在,她不愿离开这个家,那个将要去的地方又是怎样的?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奶奶搂住她,沉默着。她帮不了她,想好好安慰她,又想安慰又有什么用呢!只有教她坚强、隐忍、担当,那才是她的立命之本。
“不要哭了,孩子。哭是最没有的。如果哭能把事改变的话,让我们狠狠的大哭不就行了吗。”
奶奶扶起玉兰,给她擦着泪,“就像奶奶刚才说的那样,林家对你来说,也许是个好去处。”玉兰怎么能明白奶奶的心思呢,去林家总比将来宋月娥给她指定的人家强吧。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来扛,你是指望不上别人的!所以,你得坚强,懂吗孩子。没有人能帮你,除了你自己!”
玉兰忍了泪,点着头,“可是我舍不得离开奶奶!”
“我的孩子!”奶奶把玉兰拥进怀里,祖孙俩相互依偎着,窗外的阳光白刺刺的照进来。
林家。
林诚业脱了鞋子,翘着光脚丫倚在炕头的被柜子上,得意的叫到:“老婆子,上烟袋!”老婆石氏披着袄给他拿来了他的烟斗,把烟袋的烟丝掏出来放进烟斗里,点上,笑道:“看把你喜的!”
“当然了,我说白展宏那小子肯定同意的,怎么着,应了我说的吧。真是老天助我呐,竟给白家烧了一把火!你说这火烧的怪不?不是老天助我是什么!”
“哎呀,听说是孩子放鞭炮给引的。”
“切——,也就你们相信宋正堂那个二百五!”林诚业边抽着烟边嗤笑道。
“那会是谁?”石氏惊奇的压低声问。
“我能知道是谁!”林诚业把烟杆子往上一撅,道:“天知道!”
“听暗地里说,白家对那个小闺女不好。那个丫头也太小。”
“那又如何,反正那是白家的人,反正咱这回是娶了大家主的闺女了!”
林诚业吐着烟圈儿又道:“赶明儿,我去找麻瞎子给算算,趁热打铁,把日子给定下来。”他把手臂放在头上,舒服的枕着,对石氏道:“你跟清风说了吗?”
“说了,光贪玩了,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林诚业嘿嘿的笑了:“贼小子!就跟他养的那条驴一样,个别!”
逢集。林诚业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悠闲晒太阳的麻瞎子,冲他嘿嘿一笑,“今天不忙啊”,边说着边拿出烟袋,道:“抽一袋?”
“一听就知道来了头驴,”麻瞎子笑着递上烟斗:“来一袋!”
林诚业嘿嘿笑着,给他填了一斗烟丝。
“心想事成了,急着来看日子啊。”麻瞎子不慌不忙的抽了两口烟,吐着烟道。
林诚业嘿嘿笑起来,“都说你是头瞎驴,别看瞎吧,这心里是比谁都明白。”
林诚业掏出钱来,打发丑儿去买酒买花生。
麻瞎子一笑,“就下个月,四月初四!”
“什么?初四?”林诚业气到:“这是个什么日子,你这头瞎驴找打啊?”
麻瞎子仰脸乐呵呵的看着林诚业,吐口烟,“嗯,这烟丝不错,够劲!”
林诚业凑近麻瞎子,道:“好好给看看。”
“就这个,四月初四!”麻瞎子严肃的不像开玩笑。他吐口烟道:“就这个日子,镇得住的不仅仅是白家,而是邑城。正是能显出你林家绝无仅有的风水,这叫以毒攻毒!你不明白么,老兄?”麻瞎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林诚业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绝了!就它了!”
“老瞎驴,到时候来喝酒。”
“酒就不喝了,拿钱吧!”麻瞎子伸出手。
“那是!”林诚业掏出钱放在他手里。他也不看,揣进怀里。
“走了!”林诚业卷了烟袋,反剪着手,溜达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