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施页
1
我恋爱了。
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可就在刚刚,我答应了麦子做他的女朋友。
从爸爸外遇被发现开始,爸妈之间的争吵和打骂,充斥着我的整个高三生活。终于在我高考的前两个月,他们离婚了。
因为爸爸的女人怀孕了。
当时妈妈拿到5000块的抚养费,除了在食堂给学生烧饭,还找了一份做促销的临时工作。
我以为艰难的生活就快过去,可一个月后我们得知,现在住的房子被爸爸给卖了,没有分给我们一份钱。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我跟妈妈带着为数不多的衣物,搬到街道给我们安置的小屋子里——一间堆满杂物的地下仓库。
离考试还有20几天,可好像并没有人关心这件事。我每天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因为仓库里没有灯;每天第一个到学校,因为仓库里没有水。有时候饿到头昏眼花,我就冲到厕所,对着水龙头猛灌自来水,似乎这样能暂时缓解饥饿。
我好恨爸爸,是他让我的生活变成一滩烂泥,而现在他却跟别的女人组成新的家庭,好像我跟妈妈从未出现过。
我好恨妈妈,每天回到家总是以泪洗面,如此的软弱。爱情就这样把她打败了吗?失去一个男人她就害怕了吗?
爸妈的婚姻对我来说是一场噩梦,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恋爱,可麦子却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他是我大学同学,开学的第一次班会,他就乐呵呵地跑来问我要电话号码。我一惊,他是如此的清秀,怎么会看上掉在人群中都捞不到的我呢。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害羞地报出自己的号码。包里的手机响了,可我却久久不敢掏出来,那是妈妈在二手市场买的老人机,已经斑斑点点掉了漆。
申请困难补助解决了学费问题,辅导员又帮我在校内超市找了一份兼职,工资不高,但足以支付我每月的生活费。
超市的工作并不辛苦,来来往往的都是学校的学生,我只需站在收银台前结账,偶尔看看监视器。
一天晚上,我正要锁门关店,几个醉醺醺的学生走了过来,点名说要某种酒。我告诉他们超市没有这种洋酒,可以去附近的酒吧看看。
其中一个壮一点的男生用脚抵住门,说话的时候扶着墙,舌头都捋不直:“一个超市连酒都没有,还开什么开?”
我跟他们解释,他们不听,用力拉开门朝里挤。他们没有砸坏东西,可几个人像疯子一样在超市里乱跑乱叫。我被吓坏了,站在一旁不停地哭。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洪亮的叫喊从门口传来。
是麦子。我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跑到他的身后。
麦子的身形并不强大,反而有点瘦弱。我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拉着其中一个闹事的学生往外拖。那人挣脱开了,扑到麦子的身体和他扭打在一起。我一时不知所措,想上前帮忙,却又担心只是添乱。
恰巧这时,学校的保安闻声赶来,阻止了这场闹剧。
医务室已经关门,我陪着麦子走到校外的卫生站。医生说脸上的伤没有大碍,吃点药,多注意休息就行了。
我看着麦子眼角的伤痕和鼻子里冒出的鲜血,想起妈妈也曾被爸爸打到满脸是血,心中变涌起无尽的酸痛。我再次找到医生,希望他能给麦子打点滴,因为听说输液是治疗伤疤最快速的方式,也因为我不想欠他的。
麦子最终同意了打点滴的提议,但要求费用一定要他来出。几番争执不下,我便没有再坚持。
那天晚上,麦子躺在病床上,我就靠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之后麦子偶尔会约我去图书馆看书,我都拒绝了。因为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资格,所以最好连爱情的火苗就要掐灭。
依旧是很平常的一天,我照往常一样走进超市,却在货架旁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麦子好像也看到了我,兴冲冲的跑过来,说:“以后我们就在一家超市做兼职了,会经常见面的。”
我按捺住扑通直跳的心脏,假装不在意:“你为什么会在这?”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家庭条件不错的麦子,根本不需要打工赚取生活费,而那几个学生喝多了来闹事也是前不久的事情。
我希望他说出我想听的答案,可又害怕听到。
“每天时间比较多,闲着也是闲着。”
“哦,这样啊。”
不知为什么,我开始期待每天去超市的工作,计算着还有多久就可以见到他。
看着他对待顾客耐心的表情,工作认真的样子,我甚至会想:也许,麦子跟我爸那种男人不一样。
可我又在下一秒钟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是在有天傍晚见到麦子前女友的。
她个子不高,长得还算漂亮,栗色波浪卷的长发,可脸上的妆已经哭到晕开。我看到她拉着麦子的胳膊不肯松开,两人拉拉扯扯下了楼。
等麦子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表情很凝重,头也不抬的往里走。我不知道他跟前女友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很想知道。
那天下班,麦子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我,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跟我打招呼。
晚上,我接到麦子的电话,他约我在学校操场见面,我竟然没有一点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们绕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我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听同学说,今天来的是你的前女友,你们......”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原本想说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咽到肚子里,再也吐不出字来。一时间,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跟麦子一起买菜烧饭、爸妈吵嘴打架时没有人注意到我蹲在墙角痛苦、跟麦子牵手散步、爸爸把那个女人带回家时妈妈伤心地瘫在地上......
其实,我知道麦子是喜欢我的,也想象过很多次他跟我表白的场景。可我总是犹豫要不要接受,有时,甚至会卑劣的不希望他说出来,就维持这段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感情,让他以朋友的身边陪在我的身边。
我没有说话,他叹了一口气,说:“下星期一是我的生日,在那之前给我答复吧。”
麦子请假回家了,好几天我都没有见到他,连看书、打工都提不起劲来。
星期天晚上,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妈妈很开心的语气。我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是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她准备去看看。
我愣住了,好久说不出话来。
妈妈问我,是不是不希望她去约会。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很用力地哭出声来。我知道,妈妈已经跟自己和解了,之前的生活终于要翻篇了。我没有提到麦子的事,而是一直鼓励她,让她自信点。辛苦了半辈子的妈妈,值得遇到一个好男人。
对于麦子,我早已有了答案。
星期一一早,我收到麦子的短信,还是那句话:“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愿意,麦子。生日快乐。”
“真的吗?不会仅仅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吧?”
“我始终不相信爱情,直到遇见你,是你让我有了恋爱的想法。那么你呢,还像以前一样喜欢我吗?”
说出这20年从未说过的情话,握着手机的手紧张到颤抖,额头上的汗一点点胀大了要往下滴。
时间慢慢过去,我只收到一句话:我想我不喜欢你了。
看到这,我呆住了,以为是眼花,又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遍,连标点符号都确认过。等我再打麦子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2
我叫麦子,我喜欢一个女孩很久了,大概有到我临死前的最后一秒还在想着她这么久。
她刚刚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她问我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喜欢她。
如此可爱的姑娘,真是个傻瓜。
我要把我的心意说给她听,让她知道我的眼里只有她,而她的眼里有我喜欢的小星星。
随着远处传来刺耳的鸣笛声,整个大巴车里的乘客都惊声尖叫起来。一束强光照进我的世界,我以为来的是她,没想却是死神。
谁能帮我把腿从座椅底下抽出来吗?我的双腿已经快失去知觉了。
谁能帮我把额头上不停冒血的伤口包扎好吗?我怕等我见到她时,已经失血过多。
谁能帮我把抵在胸口的铁棒移开吗?那东西让我喘不过气来。
谁能帮我把刚刚打好的那行字发送过去吗?我怕我没有机会亲口告诉她,刚刚那条短信只是前半句。
如果救护人员来了,请帮我把后半句话发给她,因为马上,我就会连喘息的力气都没了。
我想告诉她:
“我想我不喜欢你了,我可能已经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