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下雨的午后,如牛毛般的细雨轻轻柔柔地落下来,悄无声息地在天地间织起一张蒙蒙的幔帐。
江璃坐在窗旁的椅子上,想起要完成的实践报告,内心不免有些烦躁。
雨水滴在地上发出声音,这个时候窗外走过一个男生,他轻轻哼唱着《同桌的你》:“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她听到这首熟悉的歌,思绪慢慢的飘远。。。
在她高中的时候,她也有个同桌,她叫江宜秋,她是高三上学期从外省转到她们班的一个转学生,在此之前她没有同桌。
那天天气很好,第二节课下课后,江璃伸了一个懒腰,向窗外看去,远处的天空呈现出如泼墨般晶莹流畅的蔚蓝色,郁郁葱葱的树枝努力从树干伸出,生意盎然,在蓝天上划出一小块空间。
她是课间被班主任带进教室的,江璃没有在意这个转学生,对于她而言,她并不觉得班上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后来她才知道,她想错了。
同学们安静下来后,转学生就开始做自我介绍了,她大大方方地说:“大家好,我叫江宜秋,滔滔江水的江,名字是来自一句诗,瓜不江空微有树,秣陵天远不宜秋。”随后,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那句诗。
江璃忍不住抬头看向她。
微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又轻轻落下,半掩住清秀的眉毛,眉毛下一双眼睛流溢出淡淡的光,澄净清澈。
她,真的好自信啊,江璃看着她,微微有些失神,直到掌声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
江宜秋从后门搬来课桌和江璃的拼在一起,她微笑地对江璃说:“同学,你好,你叫什么呀?我叫江宜秋,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请多多关照呀!”
“嗯,你好,我是江璃。”江璃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这天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江璃回到家里,打开灯光,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晚上吃完饭,她就开始写作业了,她想起今天的新同桌,想起她在台上做自我介绍,自信的样子是那样光芒四射。
洗完澡准备睡觉,毫无意外地又听到客厅里父母的吵架声。
父亲毫无责任心,天天在外面喝酒打牌,每次钱花完了,喝得烂醉,他才知道回家,回家的目的就是找母亲要钱,然后再出门,倘若没钱给他,他就吵架,有时还会打人,她会帮衬着母亲,但是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江璃看着窗外的皎洁的月光,鼻子一酸,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很快消失在枕头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江宜秋越走越近了,可能是她那由内而外的自信与乐观吸引着江璃,又或者她渴望着江宜秋给予她温暖。
明明她的身上又没有什么闪光点,像她这么优秀的人,应该有更好的人配站在她旁边,成为她的朋友。江璃觉得自己就只配在暗处仰望她的光芒,仅此罢了。
但是她们还是成为了彼此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她们会走在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的柏油路上,分享着不同口味的冰激凌;黄昏时,她们会坐在篮球场的台阶上,靠在彼此的肩膀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看着身影一点一点拉长,最后落日消失不见;她们走过下雨之后泥泞的坑坑洼洼的小巷,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她们会分享彼此喜欢的音乐,彼此喜欢的书,彼此喜欢的明星;一起肆无忌惮的大笑,一起吃饭,一起照相,一起穿闺蜜服,一起看电影。。。
对于江璃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就像是在做梦般,如果这是梦,她宁愿不再醒来,因为有一个好朋友的感觉真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璃已经习惯江宜秋在她的身边了,同时,宜秋也习惯了有江璃在她身边。
有次,江璃不经意间问起:“宜秋,为什么你想要我当你的好朋友呀?”
宜秋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阿璃,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挺不错的女孩,而且在与你慢慢的相处过程中,你认真,负责,善良,独立等等,有时候还有点呆萌,可爱,小固执。而且呀,我们有好多相同的兴趣爱好,但是呀,,,算了,没有了。”
江璃听到了那个但是,她固执地问:“宜秋,你刚才说,但是什么呀。”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时候你眼睛里有淡淡的忧伤,以及一些我不懂的情绪。阿璃,你是怎么了?”
“我,,,没事”江璃摇了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
其实哪里没事呀,她一想到她与宜秋的差距,就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与她成为朋友呀?如果宜秋知道她家是什么情况,还会愿意当她的朋友吗?或者说宜秋也会和其他人一样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江璃的生日到了,宜秋瞒着她偷偷地准备了惊喜,在那天放学后,宜秋神神秘秘地带着她去了一家饭店,专门订了一桌子的饭菜,还买了蛋糕。
许愿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关了,只有蛋糕上的蜡烛发着微弱温暖的光芒,映衬着两个人的脸庞,是那么柔和。
江璃虔诚地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宜秋和江璃一直会是好朋友。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天气越来越冷了。但是平静的日子里总是会有宜秋准备的小惊喜,在冷天里,她为江璃准备了围巾;在万圣节里,她准备糖果给江璃;在平安夜里,准备苹果;。。。
江璃很感动宜秋做的事,她也很怕自己会越来越依赖宜秋,如果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考完期末考试就放寒假了,在这段日子里,江璃隔三差五的听到父母的争吵,她都已经麻木了,她恨母亲太懦弱,为什么不与父亲离婚了呢?但是,如果母亲离了婚,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有天,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你好,请问你是江璃同学吗?”
“嗯,,你好,请问您是?” 江璃有点疑惑,
“江璃同学,你好,我是江宜秋的妈妈,你是和我们家宜秋玩得好吧,我家宜秋高一的时候就转到上海读书,因为不是上海本地人,高考受限制,所以就又转了本省。我们之所以想让她在上海读高中呢,是因为她可以获得更好的教育,到时候高考考个好学校。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吧,自从她来了你们学校和你认识以后,成绩就没有之前那样好了,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我要跟你说什么了吧?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我希望江璃同学,你还是不要和我家宜秋走太近,好吗?请你理解一下我这个母亲望女成凤的心情吧。”
江璃静静地听着,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波澜,但是那紧握地微微泛白的拳头却已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她哑着嗓子说:“好,阿姨,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与江宜秋走近了。”随后就挂了电话。
明明她又没有感冒,为什么声音会变哑呢?明明知道还是会与她分开的,为什么还是那么不舍得呢?明明她母亲说这番话又没有很伤人,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很想哭呢?
“江璃啊,你的梦也该醒了啊。”江璃自言自语道,“你本来就不配呀,你本来就不应该奢求你不应该得到的东西啊。”
冬去春来,到了高三下学期,紧张的氛围感染着每一个面临高考的高三学子们,每个人都想为自己的前程努一把力,拼一口气。高考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那通电话后,江璃不动声色地慢慢疏远着宜秋,放学后她也不会再等江宜秋了,她也不再和她一起去吃饭,也不再和她一起去图书馆了。
宜秋也慢慢察觉了,她问江璃:“阿璃,最近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走了啊,怎么了吗?”
江璃淡淡地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反正早晚我们都是会分开的。”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宜秋眼中有点哀伤。
有次江璃发烧没有去上课,但是因为那天发的试卷很重要,江宜秋自告奋勇地说要去送试卷给江璃。
江宜秋知道阿璃的家庭地址后就去了。江璃家门正打开着,里面的吵闹声传了出来,十分激烈。
她走了进去,看到江父拿着酒瓶正要往江璃身上砸,她一把推开江璃,酒瓶狠狠地砸在了宜秋的头上,“啪嚓!”,江宜秋应声倒下,玻璃渣碎了一地,那锐利的渣子上泛着鲜艳的血。
“宜秋!!”
随后响起的是救护车刺耳的声音。。。
第二天,江宜秋醒了过来,意识到头上厚厚的纱布,她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趴在病床边睡觉的江璃察觉到了动静,她睁开了眼睛。
“昨天你没事了吧?”宜秋声音有点哑,
“没事”江璃慢慢的语气就变了,“江宜秋,知道了我家是什么情况了吧,你还要和我做朋友吗?我本来和你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知道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真的真的不想要你们同情!可能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成为朋友,我本来就不应该奢求这么多的,就这样吧,江宜秋,就这样吧。”
一直到高考结束,她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江宜秋也试着写过信给江璃,但是江璃始终没有看过一眼,她其实一直一直很重视阿璃这个朋友的,就算知道她家情况这样,她也还是很珍惜阿璃这个朋友。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江璃飘远的思绪拉回来,高考后,她们就一直没有再联系了,两年过去,不知道宜秋她还好吗?
看到手机上的陌生电话,她心里微微有些疑惑,接起。
“阿璃,我是宜秋,你,还好吗?”那头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