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月的猴子,真的愚蠢吗

猴子捞月,是一则人们从小就耳熟能详的故事,它有多种版本,此处仅就其中之一略作浅谈。

故事的梗概大概是这样的:从前,有一只猴子爱上了月亮。深邃的夜空,那月清冷而明亮,时而如盘,时而如钩,变化莫测,令猴子深深着迷。有一天,它在一口井中看到了月。波光粼粼中,那是一弯消瘦苍白的月牙,这令猴子心疼又惊疑。猴子想,天上的月是幻觉吧,井中的月才是真的,她正在冰冷的井水中受苦!他要救她。于是猴子攀住井沿,另一只手向月捞去,但一碰到她的脸,她就立刻化为乱琼碎玉。冰冷的井水在猴子的眼中是月的泪珠。想是弄疼了她,猴子一边心疼地道歉,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再次伸向井中的月……一次一次地试,一次一次无果,后来,猴子再也支撑不住疲累的身心,手一松,朝井中落去。她在他热烈的爱抚中粉身碎骨,他在她温柔的怀抱里沉溺,至死不离……

世人皆爱用这则故事讽喻凭幻想办事的人,但我却很欣赏故事中的猴子。人们讽刺猴子的理由多半是说其遇事不动脑筋,分不清幻想与现实,才做出这般不切实际的傻事。可是,猴子真的就傻吗?

在真实与幻觉之间,为何他会错了选择,将幻影当作现实?——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猴子同时看到天上与井中的月,他知道其中一真一假。为何他不会认为天上的是真的,井水中的是假的?因为他不敢赌。或许他也想过井中的月不是他的“心上之人”,只是一个幻影,可是,万一错了呢?万一水中的月才是真的呢?那岂非白白教那心爱者受苦,自己看见了却无动于衷?——他做不到。所以,他要救她,要去“捞月”,即使自己可能错了,即使自己可能会白费许多力气,至少这样,有十足的把握护她周全。我们退一步说,即使猴子真的知道水中的月是假的,可是他恋得那样深,心里处处是她的影子,他见不得她受苦,哪怕那只是一个幻影,所以他是那样义无反顾——面对这样一个为爱痴绝的人,恐怕我们也只能肃然起敬,再不忍心嘲讽了吧。

从这个角度理解,这则故事也有了更多温情。它不再是一则冷冰冰的只有教化作用的寓言,而具有了文学的色彩。或许,它不似梁祝那般缠缠绵绵,不像焦刘那般轰轰烈烈,可是猴子已经可以成为某种意义上美好的文学形象:默默倾心,默默付出,爱得无私,爱得执着,即使一厢情愿,即使终不可得,但相思,莫相负。凄美的结局使这则故事颇具悲剧文学的审美性,也更加引人遐思,回味无穷。

那么,我们再问一次,这只猴子愚蠢吗?不。它寂寞却无悔,可怜却可敬。纵然只是故事之外的看客,我们也衷心祝愿,下一世,它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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