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纬九度
柱子是我多年以前网上认识的老友,是一位体格健硕的退伍军人。上个星期论坛里闲聊,他介绍给我毕淑敏的这本书——《精神的三间小屋》。
开始我还取笑他,“你一风风火火闯九州的大老爷们儿,怎么还能喜欢这般细腻的鸡汤文呢?确定心理自助识别系统运转正常吗?”
柱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地回击我,也没再大面积复制社会主义文艺建设教条,来棒杀我膨胀好几十年的审美信仰。只是淡淡地发我一个微笑的表情,连再见的小手都没来得及敲出来,就熄灯睡去了。
结果... ...前天晚上我特意给柱子发了一封致歉邮件,为了《精神的三间小屋》。
信的原文是这样的:
柱子兄:见字如面!
弟已深读《精神的三间小屋》,意境虚怀若谷,文理字字珠玑,行云流水又润物于无声,不愧为名家手笔,妙哉!
愚弟思路浅显,不识泰山,惭愧之至,盼兄台不吝分享读书智慧。
遥祝安好!
西纬九度,即日。
没等柱子回复,我已迫不及待为他整理“精神的三间小屋”。虽不在月冷风清竹木萧萧之处,却也不能叨扰柱子苦心经营半辈子的孤寂幽静。
第一间小屋,盛着我们的爱和恨。
对父母的尊爱,对伴侣的情爱,对子女的疼爱,对朋友的关爱,对万物的慈爱,对生命的珍爱……对丑恶的仇恨,对污浊的厌烦,对虚伪的憎恶,对卑劣的蔑视……这些复杂对立的情感,林林总总,会将这间小屋挤得满满,间不容发。
假若爱比恨多,小屋就光明温暖,像一座金色池塘,有红色的鲤鱼游弋,那是你的大福气。假如恨比爱多,小屋就阴风惨惨,厉鬼出没,你的精神悲戚压抑,形销骨立。
那一年,柱子在一次旅途中结识了九冰。
柱子说九冰是一位很有才华的美女摄影师,拍出来的每一张照片都可以做杂志封面,九冰性格开朗,谈吐幽默,冷不丁一句话就会逗得大伙笑出眼泪。
几次小聚以后,柱子一个人偷偷坠入爱河,为了和九冰有话题可聊,审美严重缺陷的柱子一有空就拿起相机到处拍照,为此他已经买了第二个500G移动硬盘。
突然有一天,九冰告诉柱子她怀孕了。
九冰说,“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愿意为别人的孩子娶我吗?”
柱子犹豫一下,然后含情脉脉地盯着九冰说,“为了孩子我当然愿意,为了你我也愿意。”
孩子生下来七个月后的一天下午,九冰被警察带走了。原来九冰一直是某贪官的地下情妇,一桩贪腐案东窗事发,九冰被牵扯其中。
柱子抱着孩子站在窗前,目送警车扬长而去,来不及埋怨九冰欠他一句抱歉,甚至不记得九冰有没有为他和孩子留下一抹回眸的身影。
柱子就这样“嗖”一下成了孩子唯一的亲人,从此父子俩相依为命。
柱子曾这样跟我说,“我还好啦,孩子太可怜了,不管多难我都要把他养大,让他感受到和别的孩子一样的温暖,这是咱们每一个成年人的责任和担当。”
有容乃大,海纳百川。我们时常歌颂过的人性光辉,其实并不仅仅是指善良,很多时候更需要拥有雄浑的襟怀,才能让自己的心灵伟岸得向南天门前那根石柱一样高大挺拔。
正如毕淑敏老师书中这样写道,“无论一生遭受多少困厄欺诈,请依然相信人类的光明大于暗影。哪怕是只多一个百分点呢,也是希望永恒在前。所以,在布置我们的精神空间时,给爱留下足够的容量。”
第二间小屋,盛放我们的事业。
假如你所从事的工作,是你的爱好,这70000个小时,将是怎样快活和充满创意的时光!假如你不喜欢它,漫长的70000个小时,足以让花容磨损日月无光,每一天都如同穿着淋湿的衬衣,针芒在身。
然费时弥久,精神的小屋,也定需住进你所爱好的事业。否则,鸠占鹊巢,李代桃僵,那屋内必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我们的事业,是我们的田野。我们背负着它,播种着,耕耘着,收获着,欣喜地走向生命的远方。规划自己的事业生涯,使事业和人生,呈现缤纷和谐相得益彰的局面,是第二间精神小屋坚固优雅的要诀。
柱子退伍以后,一没学历,二没技术,找工作自然四处碰壁。
几经周折,终于在一家水上游乐场找到一份现场安保兼水面清洁的工作。
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为游客检查和发放救生圈,施救意外落水游客,以及清理水面漂浮杂物。
工作看似简单,但需要很强的责任心和细致的忍耐心才能做得好。
柱子说他很喜欢这份工作,虽然钱少事多,但很有意义。每次把孩子从水里拉上来后家长赞许的目光,每次下班后看一眼整洁平静的水面,他的心中会泛起至高无上的荣誉感。
以至于,一提起工作就会向我滔滔不绝地炫耀,闭着眼能穿过两块水池中间的小路,一只手可以托起8个充满气的救生圈。。。
即便后来多一个了孩子,他的生活和工作也并没有像旁人想象中的那样一团糟。
九冰的事早已传遍整个租住小区,大伙对柱子忠厚仁义大加赞许,所以左邻右舍的带孩子阿婆都乐意在他上班的时候帮他照看孩子。
柱子也不会让阿婆们白白辛苦,空闲的时候,他会帮阿婆们做一些采购米面这类体力活以示回报。
柱子就这样每天不停奔走在工作和孩子之间,白天没有开会加班做挡箭牌,晚上不用理会百无聊赖的饭局应酬。每一次简单的快乐,都来自日复一日地默默耕耘和静静守护。
回头看看柱子,我像是终于明白了工作之于生活的意义,无论你有多么优秀,再怎么体面的工作也不可能代替你的生活。而你曾真诚面对过的生活,却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和成就你的工作。
想起柱子聊起升职加薪的情景,远远不如我这个网友来的激动,出乎意料地敲出来只言片语,净是无关紧要的轻描淡写。想必,只有努力以后的水到渠成才可以让一个话痨表现的如此平静吧。
由此可见,毕淑敏老师书中所说,“适合你的事业,白桦林不靠天赐,主要靠自我寻找。”并不是鼓励大家盲目地去找出路找工作,而是在点拨大家去勇敢追求一种生活的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第三间小屋,安放我们自身。
在我们的小屋里,住着所有我们认识的人,惟独没有我们自己。我们把自己的头脑,变成他人思想汽车驰骋的高速公路,却不给自己的思维,留下一条细细的羊肠小道。
我们发表的意见,无论多么周全,都是别的手指圈画过的。我们把世界万物保管得好好,偏偏弄丢了开启自己的钥匙。在自己独居的房屋里,找不到自己曾经生存的证据。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的精神小屋,不必等待地震和潮汐,在微风中就悄无声息地坍塌了。
柱子带着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在偌大的城市里打拼,终究被远方的父母亲人牵挂着。
七大姑八大姨们也适时出来劝说,“孩子可以送福利院,你也老大不小了,得赶紧成家才是正经事。”
我也和柱子说,“家人都是为你好,这事你得放在心上。”
可柱子说,“道理我都明白,但是做人最起码要信守承诺吧,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养活这个孩子,再有送福利院的想法,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记得当初看见这一长串文字,我竟半天词穷,只好假装断网睡去...
是啊,我们都生活在嘈杂的社会里,无时无刻都被身边不同的声音影响,有的给我们提示生活的捷径,有的为我们的遭遇鸣不平,有的则会诱惑我们走向犯罪的温床...
好在做人总有自己的底线,每每站在十字路口,选择对自己越有利的那条路,往往离自己的底线也就越近,怎样把握自己,恰恰是我们捍卫自己最后一间小屋的生死线。
这大概是柱子无意间和我聊过的三间精神小屋里的故事,也是我刚刚读完的这本《精神的三间小屋》。
三间小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非常世界,建立精神的栖息地,是智慧生灵的义务,每人都有如此的权利。我们可以不美丽,但我们健康。我们可以不伟大,但我们庄严。我们可以不完满,但我们努力。我们可以不永恒,但我们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