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记得，你告诉过我，将去远行。而今却为何？迟迟不动身。为何，宁肯蜷缩一隅。宁肯作茧自缚。为什么，不试试，跳进大海，随风漂流。也可以象古代骑士，跨身上马，拉开遒劲的弓弦，然后躺在草地上，放心地大笑与流泪。不然，无数个平静如水的日子里，谁也不会懂得，你内心激荡的长风。谁也不会明白，你豪情连绵如群山。他们只会看到，在无数个如风逝去的日子里，你的面容渐渐憔悴了。

  ———佐藤光一，写于公元18000年。

                              12

离开石头堡垒之前，赵无忌用那个垃圾桶加上一些零件组合了一辆手推车。将几只装满水的竹筒和在堡垒里找到的可能有用的工具都装进去带走。

这时候出了一个小意外，独脚七居然把查尔斯从赵无忌的肩头一脚踹下去：“乡巴佬的一只破手套，还留着它干嘛，扔了吧。”

赵无忌捡起查尔斯，挂在腰间，笑着 说：“查尔斯，你没有生气吧？”

查尔斯没有任何反应，那意思就是他根本不当回事。赵无忌继续说：“我知道你从来不会为任何事生气。因为人类的任何情感，喜怒哀乐，都不在你思考的范围。对你来说，只有正确的指令或者错误的指令，你只需以此判断事物的种类，不带有任何个人的感情色彩。当然，你是可以理解人类的任何情感，甚至比人类能够更敏感地捕捉到情感发生瞬间的能量转换冷热郊应及化学反应特征，只是你无法深刻体会到人类的种种真实感受。”

查尔斯说：“你说的对，第一主人，我无法深刻理解人类的情感。但在这方面，我从未停止过思考和学习。尽管，我对情感的理解只能达到模仿的程度。似乎，我也可能会对此产生好奇心。当然，可能是我的某一个小程序里被人工设置了模仿与自我学习进化的功能。”

赵无忌道：“你很了不起，查尔斯，好奇心也是一种人类情感。你几乎己经可以触摸到它了。”

查尔斯道：“你过奖了，第一主人。说到底，我还是不能真正理解，什么是爱。”

赵无忌说：“是啊，什么是爱？这是一道最难解的题，千百万以来甚至人类也无法正确解答。”

查尔斯问：“第一主人，我知道你爱的人是艾米丽。你至今仍然爱着她，对吧？”

赵无忌道：“是的，我爱她，至今仍然爱着她。尽管穿越了时空，可能今生永远无法再相见，但我的爱并不会因此动摇或改变。”

查尔斯又问：“那么关于佐藤光一，你曾提起过这个名字，第一主人。我知道你爱上艾米丽的同时，你也爱过佐藤光一。佐藤光一是怎样一个人？”

赵无忌道：“佐藤光一是人间少见的美男子。我的确爱过他，那怕只是在一闪念间。”

查尔斯道：“第一主人，我己经明白男女之爱和男人之间的友谊是不同的。这两种情感是有明显的分界线，但也有交叉重合的区域。在我的程序里，这两种情感是可以分类建档并能够明确保存，但是我还是会有很多困惑。当然，这本不该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内。”

赵无忌道：“查尔斯，关于爱，我也有很多迷茫。你不能完全用理智去分析去概况去总结它的定义。”

赵无忌继续说：“要知道在我们所处的那个年代，男女之爱，男男之爱或者女女之爱，都是被社会普遍接受的大众情感。据说在公元两千年之前，同性之间的爱还是离经叛道的行为，无法被世俗的观念接受与包容。佐藤光一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的情感的确越过了男人之间友谊的界线。但我最终没有接受这份爱，并不是由于来自外界世俗的任何压力，我只是出于我的某种本能而做出了选择。”

查尔斯道：“第一主人，你是说你出于本能选择了艾米丽？”

赵无忌叹息：“也不是。我可以同时爱上佐藤光一和艾米丽，并不受任何道德方面的约束。应该说，我选择了逃避对佐藤光一的爱，至于原因，我自己也无法理解是为了什么。就好象有一种消失的记忆在提醒我，我应该忘记佐藤光一。”赵无忌说完，眼光中似乎充满了忧伤。

查尔斯道：“第一主人，你为此后悔过吗？”

“我后悔什么？”

“后悔逃避了你对佐藤光一的爱？”

赵无忌道：“我的确后悔过。”他的眼中己经泪光闪动。然后他们不再交谈，默默赶路。

又走了大约五公里，赵无忌几乎要流下眼泪，他说：“奇怪，宝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强酸化学液的味道。”

前方起了大雾，己看不清方向，独脚七这时主动站出来说：“乡巴佬，不如让我来给你带路。“

显然独脚七的那一双机器眼具备一定程度的勘探与夜视的功能。

又走了大约两公里，独脚七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发狂似的跳起脚，迅速转身爬上了赵无忌的肩头，浑身发抖！赵无忌意识到了危险，他急忙俯下身躲在手推车的背后，手里握着龙牙之剑。

静静地等待了很久，迷雾慢慢消散，可以看清前方，有一具半截的尸体卧倒在地上，死状很惨，怪不得独脚七会害怕了。确切的说，这是一具机器人的上半身，他的腰部以下似乎被某种强酸化学液给融化掉了，金属头颅也有大半被严重腐蚀，面目狰狞恐怖。地上有一道明显的爬痕，从远方延伸过来。这个场面仿佛可以想象，他生前曾被某种可怕的怪兽吞食撕咬，他残留的躯体拚命逃跑到此处，最终不支倒下。但是，这是有可能的吗？

查尔斯开口了，“第一主人，一切皆有可能。“

赵无忌陷入了沉思，很久才说道：“一切皆有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对眼前场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象，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样。真的太奇怪了！”

赵无忌继续推车前行，蜷缩在他肩头的独脚七仍在发抖，嘴里冷不丁蹦出许多含糊不清的字眼。大雾虽然散去，但在赵无忌的头顶却仍有一团雾气，象一朵小小的乌云。不论赵无忌走到哪里，这朵乌云总是跟随而来。

前方的路上，死去机器人的爬痕仍然很清晰，经过很长一段路爬痕才消失，取而代入的却是两道明显的手印，反方向延伸到前方。赵无忌和查尔斯都认得出，这是死去机器人的手印。可以想象，他起初是用双手代替双脚带动半截身体逃跑的，后来由于电量不足才改成爬行。

赵无忌越来越好奇，沿着地上一长串反方向的手印痕迹继续前行，查尔斯并没有阻止他。

前方又出现一个岔路口，仔细观察，有许多双脚印从岔路延伸进来，朝着之前那双手印延伸的方向继续延伸。这些脚印和之前的那双手印恰巧是正反方向的。

这些脚印都一模一样，大约有十几个人。过了一会，有一段很平坦的路，这些脚印都马上消失了，变成几十道车轮的痕迹。然后到了很崎岖的一段路，车轮印立刻集体消失了，变成了奇怪组合的脚印加手印交替出现的众多痕迹！这些手印的形态和之前那个反方向的手印是完全相同的。

赵无忌叹了口气，“查尔斯，我想你一定已经明白倒底发生了什么。可以确认，这是一群同样款式的机器人。他们具备执行野外任务的出色功能。"

查尔斯道：“第一主人，你的判断没有错。他们应该是军用侦察机器人，有一个排以上的数量。”

他们俩都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队军用侦察机器人起初从岔路方向走进来，他们具备多功能的行军模式。一般情况下保持两脚走路状态，遇上平坦道路双脚就转化为车轮行驶。而在崎岖不平的路段，他们就双手双脚并用，象狗一样爬行。当这支机器人小队走到更前方的某个地点，遭遇了可怕的袭击，全军覆没，只有一个残躯勉强逃脱！最终也未幸免于难。

查尔斯注意到这个机器人残躯的后背还挂着一只小军用包，他灵巧的指尖探进去搜寻了一番，似乎找到了什么，一件小东西罢了。查尔斯没有说，赵无忌也没有问。

赵无忌眼下更关心的是，前方倒底会遇上什么呢？带着这个疑问，赵无忌继续前行，查尔斯也没有问。赵无忌和查尔斯都是那么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或他的控制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