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好像没有这种自觉,一边吃饭一边给我打气。
“律师费我暂时没有,但这个案子肯定是能赢的!到时候你直接从里面提成就是了。他在美国,这个抚养费得按美国的标准来算,而且是美元,换成人民币怎么也不少了!”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我没有接茬,反而说,“这个案子估计不好弄啊!如果打不赢你以后怎么办?”
我似乎听到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盆子里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餐巾纸,给我一张,然后自己擦了擦嘴。
“我要这笔钱呢,其实不是为了养老,我还是要做事的。”他说得很平静,也很坚决,“我又发现了一种新的器材。这个器材,那就没那么容易仿制了!”他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告诉你呀,这一次,如果养老金拿不到,拆迁了还要补我一套房子,这套房子怎么也要值几十万。算算够我的启动资金了……”
我当时就直接被吓傻了,一把年纪了,你还玩儿?“你就不怕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差点就脱口而出。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很后悔,当时没有附和两句,给他一丝慰藉一点希望,我傻傻的表情看在他的眼里,不知道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有的事,输了就输了,可以一笑了之;有的事,你输不起!所以你一辈子都认不了这个输,你一定会想我还要再赌一把,说不定这一次,就能把所有输了的再赢回来呢?
一无所有的人,只能活在希望里。
“呵呵”,他自个儿笑笑,“小叶啊,‘世事如棋局局新’,这人生啊,像一盘棋,又不只是一盘棋……”
我忘了后来我们怎么一起回去怎么分手道别,只记得后来他知道我在地产公司上班,很是高兴,“房地产不错啊!以后十年,中国经济的增长点啊!”那一年,是2004年。
但中国经济走向,和我这个小角色没什么关系,我还得继续苦逼的找份工作养活自己。那时候求职的网站已经有了,最火的好像是中华英才网;但现场招聘还是主流,所以我满上海的跑招聘场。在招聘现场就发现了一种叫做“求职驿站”的地方,是专门为求职者提供住宿的。
房子就在附近,我去看了一下。真的很不错。首先,不是地下室,手机信号满格啊;然后,交通方便;最后,所有的求职者聚在一起,不孤独呀!楼道里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和地下室旅馆形成鲜明对比,让人的精气神一下就提了起来,“原地满血复活”!当我知道这个地方就是几个上海大学生搞起来的之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做生意”(那时候没“创业”这个词)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嘛。
我果断的从地下室搬到了这里。在求职驿站我住的的是“上等房”,三人间。室友里有一个大连人,大概是个水手之类的,异常魁梧高大,说是来找工作的,我看他一天到晚瞎玩,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看地图就是看外滩周庄之类的。另外一个比我大几岁,三十左右的样子,精神利索,话不多气质沉稳。但第一个晚上,他就给我们一个惊喜。
他捣弄出一把吉他来,问会不会打扰我们。哪会呢?我们赶紧起哄,来一曲来一曲!这种场面估计他也见得多了,笑笑就开始了。
天啊!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现场版的吉他演奏啊!震撼,特别震撼,和听磁带听CD听功放什么的完全不一样。
旋律响了起来,他边弹边唱:
“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
孤独总在我左右
……
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
注定我暂时的漂泊
无法停止我内心的狂热
对未来的执著
……
拥抱着你OH MY BABY
可你知道我无法后退
……
”
当时只是觉得各种兴奋激动,小脸涨得通红,使劲鼓掌叫嚣。如果是现在让我再听一次,我一定沉默不语满含热泪!这样,或许才是给他的最高褒扬。
他很谦虚或者自觉,一曲过后,就是自己拨弄着一些我们弄不明白不成曲的调子,但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加持,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激昂。
他找工作不急,人才市场转转,有时候一天都没投出一份简历;但只要一投简历,就会坐在那里,巍然不动,一聊就会聊好久,旁边的求职者要么自觉的围成一个圈,看他表演;要么就纷纷散去,让他一个人表演。从他身上,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气场”!
他自己说,他已经做到上市公司总裁助理的位置。结果几个同学一捣鼓,他辞职开公司,要把粮食卖到非洲去——他们一哥们是非洲一个小国的总统/酋长儿子什么的。告诉他们,“中国的粮食太便宜太多了,只要运到他们那里,换黄金换象牙换钻石,都跟玩儿似的”。
结果傻乎乎的折腾了很久,前前后后投入了几十上百万,最后卡住了。粮食是国家战略储备物资,运不出去!各种关系都用尽了,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半生积蓄就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