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骑行在呼和浩特大街上,你一定要到这个路口走走。
不是让你看花开纵横风景好,也不是让你瞧柳绿捭阖春色妙。
是让你看一人,非妙龄少女,非半老徐娘,你且瞅一位手执红旗,带着眼镜,声音洪亮的交通志愿者。这位大叔大概70岁左右,身材精瘦,和他的声音形成比较鲜明的对比。
他执着地总是在内蒙古艺术学院十字路口由东向西的方向值班,总是严格而认真地引导着来往行人和骑行的人们。
在这个路口,你必须严格执行红绿灯指示。
如果你的车子只过线半个轱辘,他就会用浑厚的嗓音,毫不客气地指导你向后退,确定以及肯定地要你退到线以内;如果你的车子过线离谱,还不听指挥,那么,他手中的红旗就交给了你,你必须下车站在指挥线那里,代理他的工作。
你说你就不听,那么他自有办法让你“臣服”,任你是身长八尺,面如冠玉,还是两眉刷漆,骨健筋强,统统不好使。大叔他会李靖的神功,空手接白刃,能空手夺双车。
最初我遵守交通规则只是大概,因为怕受到儿子的教育。儿子对闯红灯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的鄙视向来只有一句:
“他一定没去过香港。”
害怕孩童的鄙夷,所以我通常在红灯面前会等,绿灯到来时才行。但是站在哪里就很随意了。
曾经听说行人一定要走人行横道,否则会被免赔,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摆正自己的位置。但是站在线里线外就比较随意了。
遇到这位大叔后,我只要是步行或者骑行,一定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线内停靠。
遇到这位大叔后,我从开始对大叔的管制有一点点抵触,到现在经过那个路口都希望是红灯,听他指挥一会儿交通,响亮的声音会带来我莞尔一笑。
他的语言艺术和交通管制这个领域反差很大,但是因为有反差,反而每次让我仿佛看到小品一样,觉得大叔可爱而受到我内心的尊敬。
那天,我照旧慢慢磨蹭到路口红灯,等在线内,听大叔对其他人的指点。他对我后面冲上来的后生说:“嗯?刚才不是挺好的,怎么突然又突破底线了?重新调整一下。”
在他认为很平常的一句导语,竟让我忍不住笑了。我突然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探索式想象。他一定是位学究派人物,做事风格严谨,一丝也不苟,或者他是一位老领导,对于不按规则办事的人要提出通报。
人对人的兴趣就在一念之间,我听到这句引起我想象的话,我就想写一篇文章,描写这位大叔的严谨和有趣。
严谨在人们相对随意的日常生活中被很多人认为没有必要,但是大叔觉得非常有必要并不怕他人笑地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有趣被认为是称赞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大叔不苟言笑的表情分明是要让你看到庄重,但是我在庄重和交通管制的反差中看到大叔的有趣。
我总是希望驻足在这个路口,看这位老人十分珍惜自己的志愿者工作,十分珍惜能给社会和大众服务的机会,他的认真程度肯定不亚于他初到职场,全力工作的劲头。
走过这个路口,我就感到充实,不是我走过了这个路口,而是我看了一部教育性很强的小品这个事实。
我想到在已经过往的时代中,职业的烙印对人的影响是极深刻的,到我们这一代人大概是半深刻,到下一代人呢?究竟会不会那么深刻?
我记得高中时代总是让写这样的议论文:“究竟是环境改变人还是人改变环境?”
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高气傲地举出很多很多诸如爱因斯坦这样的伟人的事例来证明人定胜天的豪情壮志。
现在呢?越活越觉得环境造人,人究竟是渺小到放置在历史长河中找都找不见的地步。
大叔的身上有浓浓的职业烙印的气息,更多的还是那一代人对职业和社会的认识,个人要积极地投入到丰富的社会活动中去,他被职业改变了,到往后,用改变了的他来改变自己志愿工作的领域,且充满热爱,很难得。
在西方自由文化已经成功侵袭全国的时候,在个性张扬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时代,人们仍然会被公共领域的奉献而感动,为什么?
因为它和个性一样是人性的需要。
上班路上遇到的有趣的大叔,给我这些啰啰嗦嗦的触动,用刘瑜描写卡夫卡的话来描述我的这篇文章也许是合适不过的:
“一句话扯成两句话,两句话扯成四句话,四句话扯成十六句话,卡老师要是去做兰州拉面,肯定是一把好手。”
无论我今天上汤的是不是兰州拉面。
请你们有空的时候,到呼和浩特的这个路口骑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