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的时候,我正在看《百年孤独》。
马尔克斯说:“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我觉得这句话像你的风格,装逼装得很深沉。所以在你书架上看到《百年孤独》,脱口而出“你也在看这本书的时候”,我感觉,我深沉得有些傻缺。
傻缺理由有三,其一,这本书我根本没读完。其二,这本书是我前男友送的。其三,我只不过是想跟你找一些共同语言来缓解一下我的逗比气质。
我总是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找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来掩饰我不想被人看出来的小九九。比如,不想学习的时候我会觉得是因为我喜欢的彩虹笔丢了,比如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觉得可能是因为今天的衣服不合身,再比如,上述傻缺理由一我总是归结于上述傻缺理由二。
北京的冬天总是干燥的没有一点生机,雾霾遮蔽了我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我在盲道上自顾自低着脑袋,你带着一顶帽子出现在我的头顶,温润的面庞,眼角的笑意透出一股深情的泉水,像极了韩剧里刚刚走出来的欧巴。
你说,你好,我叫佟皓宇。在这之前,我只知道《武林外传》里来福客栈的女掌柜佟湘玉姓佟,于是乎,额滴神呀,上帝以及老天爷呀,我顿时觉得你简直低俗到酷爆。
你说,我是微电影导演,现在在写院线电影剧本。由于那个膀大腰圆,身形健硕的佟掌柜刚在我脑袋里一闪而过,于是没有丝毫犹豫,衔接紧密到如同一部电影般,那个丝毫没有颜值,说话呛死人的编剧宁财神,在我的脑海里,神一般地出现了。
在我还穿着宽松的校服,嘴里啃着棒棒糖,完全不知情为何物的年代,小四就已经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说着一些奇奇怪怪我听不懂的话语了。比如,牛仔裤怎么和晚礼服站在一起,我的吉他怎么可以和你的钢琴合奏。在佟掌柜以及宁财神接二连三在我脑海里闪过之后,我有种茅塞顿开,读懂小四的感觉。我茅塞顿开的觉悟就是,哆啦A梦可以通过时光机穿越历史和未来,而我,可以通过脑袋把一切高大上的东西低俗化。而这一切的源头用一句话可以说明,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女人的智商为负值。
海底捞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每一个服务员像打了鸡血一样热情高涨,你坐在我对面的位置,火锅冒出的热气晕染了你好看的轮廓,那双眼睛啊,仿佛潮湿的沙滩,我就那样看着,深陷其中。你轻咳,我慌乱的拿起水杯。是手不听话了,还是杯子太滑呢?总之,杯子倒了,水倾斜而出,柠檬片像是海难中逃生的幸存者,孤独得躺在透明的桌子上,我就那样看着那孤零零的柠檬片,直到服务员把它清理掉。抬头,你眼角的笑容晕开了我脸上的一抹红云。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那天晚上回去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大片森林,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在地下撒下斑斑点点,我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跳舞,奔跑,呼吸着久违的清新空气。在梦里,我仿佛知道马上就要回到现实的雾霾,于是越来越大口的呼吸,直到醒来。
后来的一天,我们在安定门旁边,沿着那条护城河走了很久很久,那时,我已经可以随意把自己的手放在你的手心,你的口袋,甚至钻进你的脖子。天很冷,河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你把我抱起来,放到河的栏杆上,我叽哩哇啦的乱叫,然后追着你跑。好多行人侧目看着我们像两个傻逼一样追逐,尖叫。你站定,我抬头,刚好,看到你的喉结。你吻我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的梦,森林,阳光,空气......我就像在梦里一样,贪婪的吮吸着你给予的一切,那一刻,我忘记了行人,忘记了车流,忘记了整个世界。唯有睁开眼的瞬间,看见橘黄色的路灯撒下淡淡的光圈,我踩在你的影子上,仿佛我们融为了一体。
遇到你,仿佛一切都美好了起来。我们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晒太阳,看月亮。仰望天上的飞机,数天边的星星,看偶尔路过的小猫小狗。你看天空的时候,眼睛里闪过淡淡的失落,我知道,那里边装着一个忧伤的故事,关于你,关于曾经,只是没有我。我开始敏感,不安,就像你也在猜测关于《百年孤独》背后隐藏的记忆。我曾与你戏说,我们不会吵架,即使真的吵架,我可能会憋不住笑场。只是谁都不曾想到,我们会因为时光的不可倒流而无理取闹,过去的人和事像是一道无法抹平的伤疤,横在我们中间不可逾越。脑袋清楚地意识到明明已经过去,却总是固执的把悬决于我们之外的意识纠缠在一起,想霸道的侵占彼此的所有,包括所有的回忆与细小的心事,我们觉得,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方式。你说我们相见恨晚,我偏偏觉得此时刚好。曾经的你是别人的男朋友,而那时的我是别人的女朋友。事实上,我们还是没有吵起来,有时候,一个拥抱能解决掉所有的问题。你把我牢牢锁于你的怀抱里,我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贴在你的怀里。那个晚上,有月亮,有星星,有飞机,有一只路过的小白猫,还有路灯下我们拉长的影子。
我们仍旧乐此不疲的黏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像是吸食了大麻,再也戒不掉你的温柔。我们一起吃早餐,一起坐车,一起睡觉。北京的地铁总是人多到站着不动都能被挤上来,没到站却硬生生又被挤下来,多少人抱怨,多少人惆怅,你却以此为乐。每次,你都紧紧的把我圈在你的怀里,然后兴奋地说,“看,好多人,好多人”。然后我们两个像是连体的不倒翁,晃来晃去,却自我陶醉。别人无法想象在这么拥挤的地铁里为什么有两个人笑得跟傻逼似的,地铁广播不断的播放,“地铁严禁嬉戏打闹……”而我们却总在楼梯电梯各种打闹奔跑,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日复一日,却不知疲倦。
我们乘末班空荡的公交,你坐在最左边,我坐在最右边,玩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往前挪一个座位,直到我坐到你的怀里哈哈傻乐。然后我们开始看着北京的夜景畅想我们的婚礼,那是关于以后,关于一个个串联起来的未知。未来是一个笼子,而我们就像两个个子不够高的小孩子使劲踮起脚尖想看看笼子里边到底有什么,奈何不够高。只是,越是未知的东西或许才能越引起我们的好奇与期待。我们小心翼翼,我们阔步向前,在所有的关于以后的计划里,没有一条是关于我们分开的。
你总是在晚上关掉灯,点一只蜡烛,你说你喜欢这种原始的生活。而这种原始的生活也促使激发了我们最原始的荷尔蒙。我们拉开窗帘,看对面万家灯火,猜测每一个窗口里的故事。你给我讲春上村树,讲米兰·昆德拉。然后我们在窗前亲吻,做爱。于是我又回到了那个梦里,我尽情的呼吸,跳舞,那是人类最原始的幸福,是你给我的所有。
下着雪的冬天,我们在马路上兴奋地奔跑,尖叫,对寒冷的感觉已然没有那么强烈,甚至忘记我们正走在冬季夜晚的大街上。雪花在路灯下渲染出的别具一格与落在我们脑袋上的白头偕老共同为我们融化了一条通往前方的路。那晚,我们伴着雪花,在一家很小的店吃烧烤,喝啤酒。小店小到只容纳了六张小桌子,各种素不相识的人挤满了整个屋子。桌子上的炭火若隐若现,我拿起酒杯灌了一口,苦涩的想吐,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感觉里边装的不仅仅是酒精,更是那些所有莫须有的过往。摸着自己滚烫滚烫的脸,眼神游离的看着你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又上路了。就像你说的,这一条路不是前路的延续,也不是过往道路的平行,它会带我们去另一个地方,一个我们手挽手去开辟出来的地方,一个用我们沿途拾取的砖块和泥土去搭建的家园。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洗澡,你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感觉的出电话那边的你有一种超乎平时的兴奋,你说,刚才坐公交突然来了灵感,困扰了你好久的问题,突然就迎刃而解,你要赶回家写剧本。你兴奋的声音通过电话的听筒传到我的耳膜,我想象着此时若是我在你身边,你一定会不顾行人的目光把我抱起来转圈的。然后,你突然说,
“老婆,我们结婚吧!”
你知道当你站在舞台上,闪光灯,观众,道具,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你却忘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台词的那种尴尬吗?那一刻,仿佛世界凝固了,脑袋处于真空状态,我想着这一刻是真实的,却一切虚幻的如同一个梦。
马尔克斯说过孤独永恒,那可能是因为你没遇上那个对的人。因为他也说过,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拨动心灵深处的弦,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
于是,我终于等到了。
岁月静好,与你虚度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