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卉
火车在铁轨上蠕行,车轮撞击轨道发出的“咚哒”声从我的耳旁呼啸而过。
坐在我斜对面的是一对衣着朴素的农村老夫妻,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孩。“阿姨,这个小孩是您的孙子吧?”一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凑上去问。
“嘿嘿,不是。”那位阿姨只顾着笑,边笑边把弄好的食物递给小孩。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丈夫忍不住发话了,“这个小孩是我们的儿子,不过我们四十多岁时才生了他,所以他看上去不像我们的儿子,倒像我们的孙子。”
原来是老来得子啊!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位父亲,他的头顶乍看上去青丝一片,其实里面已经夹了不少白头发,宽大的手也显得特别粗糙,尤其是他的皮肤早已被毒辣的太阳晒得黝黑,为了少花一点钱,他带的都是从家里做好了的毛豆和鸡蛋,但是那个小孩的手上却拿着可触屏的学习机,可见他们夫妻俩为了这个小孩花费了很多心血。
时针指向了晚上十点,火车外漆黑一片,仿佛置身于隧道。虽然有些冷,但是空调却一直开着,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冷气,我旁边的座位空着,有个女孩穿着裙子冻得没法直接把火车上的窗帘布扯下来盖到了自己的身上,并且坐到了我的旁边。我见她冻得厉害,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她,这时我离那对父子更近了。
小男孩在火车上做暑假作业,一遇到难题就把头扭向了妈妈,他妈妈只得求助于坐在旁边的年轻人,末了,年轻人说道,“你要好好念书,以后考上大学了记得报答父母……”我猜想,小男孩的父母应该是到大城市打工,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才把他带到身边的。
过了不久,小男孩想睡觉,于是靠在了他妈妈的身边。那个农村妇女小心翼翼地把小孩的头放到了她的怀里,小孩的父亲连忙把儿子的腿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熟睡中的小孩总是不太听话的,我看着那个小男孩不停地变换着姿势,为了让小孩睡得更舒服,那位父亲的腿也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时而右腿抬得比左腿高一些,时而左腿抬得比右腿略高一些,时而两条腿平齐,他有的时候快撑不住了,但只要一想到要让小孩子睡上安稳觉,他就立即坐好了。
火车从广西驶进湖南时已到了凌晨,列车员一直没关空调,周围的人都裹紧了衣服,我冻得睡不着,呆呆地坐着。
那个小男孩穿着短裤,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与那位父亲的黝黑皮肤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过了一会儿,更让我吃惊的事发生了,那位父亲竟然脱下了穿在身上的衬衫,光着膀子,紧紧地把刚脱下的衣服盖到了小男孩的腿上,严实得漏不出一点风,朋友说他家以前曾养过蚕,我忽然想把这小男孩比喻成裹着茧的蚕,再贴切不过。虽然在火车上光着膀子应该算不雅的行为,但是我却发现了像高山那般厚重的父爱。
也许那位父亲感觉到了周围的寒意,从行李包中抽出了一件单薄而且破烂的短袖,他的两双手并没有一直空着,只要是发现盖在小男孩身上的衬衫掉了一点,他都会把弄皱的衣服铺平,重新裹好,而且不停地做循环动作,几乎一夜没合上眼。
我发现了这位父亲的爱是那般的厚重,这种爱不同于母亲,母亲的爱就像蒲公英,温柔细腻,而且显而易见。但是父亲很像弓,这种爱是抽象的,不易察觉,尤其是农村的父亲,他们只是朴实的农民,没上过几年学,没有文化,没有背景,平日的言语也不多,可是那种厚重的爱却像空气一样存在。
父亲如弓,他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为子女蓄势,只要往后拉得越远,积蓄的力量就越大,射的距离也越远,视野也越开阔,直到老去也不能停下来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