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过一次局长家，是个星期天晚上，大概8点多钟，进门后看到局办公室的H主任，H主任正在客厅拖地。我有点尴尬，不知该说点什么。H主任一脸亲切地冲我笑笑，低下头继续拖地。
H主任是办公室的主任，负责行政事务，我是业务科室人员，彼此工作少有交集，私下也没有来往，虽然同在一个单位工作，却不在对方的世界里，不过认识而已。
我听到过许多H主任的轶事。
H主任是和局长一起从上级单位调到局里的。
局长早先在上级单位工作时，H主任是上级单位的普通财务人员。那时H主任在六楼办公，当他从窗户向外看到领导的汽车远远开过来时，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赶在领导从车里出来之前把车门打开，用一只手护着车门框上沿，另一只手小心扶着领导从车里出来，然后接过领导的公文包，陪着领导上楼，一直把领导送进办公室。
有一次，领导家里煤气罐用空了，H主任去换煤气罐。换完后专门到办公室跟领导讲，说这一罐煤气是他从70多罐煤气中挑出来的最满的一罐。
局长从上级单位调到局里当局长，就把H主任带了过来，直接任命他为办公室主任。
局长知人善用，H主任涌泉相报。一年365天，H主任的心思都在局长身上。平日上班就不用说了，下班时间也经常守着局长。星期天休息（那时还没有双休日），H主任就在局长家里，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家务活包圆了。
局长外出的时候，H主任鞍前马后，如影随形。局长坐车，H主任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刚停稳，H主任马上下车到车后门处把车门打开，然后用标准动作扶着局长出来。有一次，局长刚把脚从车里伸出来，看到地上有一汪水，稍显犹豫，H主任立马把脚伸出来踏入水中，说：“局长，您踩着我的脚过去”。局长微笑着踩着H主任的脚越过那汪水。
H主任大我几岁，那时H主任应该在40岁左右。H主任浓眉大眼，平头正脸，走路如风，说话干脆利落，办事果断高效，给人感觉是当兵出身，其实身段极软。
我从局里辞职后就没再见过H主任。不久后听说H主任到局里一个重要业务处室当领导了。就行政级别来说，办公室主任与业务处室的领导都是正科级，只是H主任去的那个业务处室位置显要，在那个业务处室当领导，意味着候补局领导。后来，局里的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始终没有见到H主任晋升。如今，20多年过去，H主任早就退休了，按照惯例，H主任退休时可以享受副处级待遇。
我那年到局长家是给局长送礼，拎着两瓶茅台酒和两条中华烟。我从外单位调到局里，应当向局长表示感谢。一年后，我从局里辞职，递交辞职报告时，恰逢局长生病住院，我又买了些东西到医院探视。
人，其实都一样。
二〇二一年十月二十四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