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决,你的案子我放桌上了。”
“好!”办公桌前,刘决目光紧盯着手中报纸,听见喊声,他头也不抬,而是习惯性地将手伸向桌边。
摸到文件夹,刘决缓缓收回手,眼睛艰难地从他最爱的科技新闻版块挪开,瞥向写满字的案表,见是一起盗窃案,他轻叹一口气,放下报纸,整个身子瘫倒在转椅上。
“师哥,怎么?碰上棘手的案子了?”坐在他左侧,刚入警局三个月的师弟见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要是……”刘决正想开口,却被一旁的陈联抢先了。
“要是棘手的案子就好咯!”陈联瞄了一眼桌上文件,幸灾乐祸道,“可惜又是一起盗窃案。”
刘决侧过脸,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着陈联,他之所以如此郁闷,还不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接到的都是些小案,对于他这警局刑事侦查科第一智囊来说,太没有挑战性了。
陈联笑了笑,没有理会他,转身拿起自己的文件夹翻看,当他看到手中案表上写着刑事案件时,心中一喜,尽管他极力克制,但不自觉流露在眉宇间的喜色还是逃不过身旁这位老司机的双眼,三年审犯经验练就了他一双察言观色的“火眼金睛”。
刘决一改脸上丧气表情,重新坐好,手里把玩着笔,不怀好意地看向他,笑道,“联哥,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一声联哥喊出,方才还有说有笑的陈联立刻变了脸色,身子下意识前倾,护住文件夹。说时迟那时快,刘决闪电般地伸出两指夹住文件一角,轻轻一抽,案表入手!
“还我!”陈联如猛虎一般扑上前去抢夺,却被高大的刘决单手拦下。
刘决瞥了一眼类型,上面写着刑事案件。
“好小子,原来接了个大案子!难怪这么开心!”
“还给我!”
刘决继续往下看,当看到死者的名字和照片时,他突然脸色一变,愣道,“这人……我好像认识……”
陈联趁机夺过文件,收入自己的文件袋中,不以为然道,“少来这套!又想骗我案子!”
“真没骗你,你知道我高中读的是离阳吧。”
“知道啊。”
“那你看看他的。”
陈联半信半疑地抽出文件,只见在他的学习背景那一栏上赫然写着离阳高中四个大字。
“还真是。”
刘决手托下巴深思片刻,恍然道,“我记起来了,高中时他是我同桌,一个超厉害的天才,每次考试都年段第一,他怎么死的?”
“我看看啊!”陈联将报告翻到最后一页,盯着死亡原因一栏,半天不说话。
刘决见他一脸呆滞,推了推他的肩膀,急道,“愣着干什么,说呀!”
陈联缓缓抬起头,从嘴里挤出四个字,“死因不明。”
“死因不明?”刘决眉头一皱,“报告上怎么说?”
“只有尸检单上一句描述,死者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无病症,无服毒迹象,看起来就像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怎么可能!算起来今年他才27岁!”
“呐,你自己看……”说着,陈联将文件递给刘决。
刘决神色凝重地接过文件,仔细查看,五分钟过后,他提上包,转身走出警局。
“这案子归我了。”
听了这话,陈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警局门口,目送他开车离去。
与刘决共事了三年,陈联很清楚他的个性,一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要再阻止,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这般扑朔迷离的案件,也就只有他能破解,毕竟整个警局里就属他最聪明。
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入南岳小区,绕过中央花圃,在8号楼前停下。
车门开启,一名黑衣男子从里头走出,在九层高的居民楼前短暂驻足之后,走进楼里。
咚咚咚!
“请问陆超在家吗?”
五楼,502,刘决轻叩防盗门。
“有人在吗?”
刘决将脸贴到门上,侧耳倾听,房间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人吗?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门突然咔啦一声开了,一位慈祥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铁门后。
“请问……请问是陆超的妈妈吗?”刘决试探道。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
刘决亮出自己的警察证,“您现在有空吗?关于陆超,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请进吧。”中年妇女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防盗门。
“打扰了!”刘决脱下鞋子,跨进门。
门后是玄关,玄关正对客厅和阳台,一条过道横在客厅与玄关之间,左侧通向厨房,右侧通向卧室,卧室共三间,其中一间是书房。
房子四面通透,采光极好,只要有一点阳光,整间屋子便会显得亮堂。
“随便坐吧。”中年妇女领着刘决走入客厅。
刘决点头坐下,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纸和笔,“我速战速决,绝不耽误您时间。”
中年妇女摆摆手,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我待会也没什么事。”
“好,请问是您报的案吗?”
“是的。”
“您……您是怎么发现陆超他死的……”
“他周三晚上很迟才回来,那时我在房间里看书,他一到家就直奔自己的卧室,把自己锁在里面,他从小就这样,一遇到难题,就习惯性把自己关起来,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谁知到了周四早晨,我去喊他起床上班,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他躺在地板上,全身僵硬,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当时的样子看起来痛苦吗?”
“看起来很平静。”
“他死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表现?”
“好像……”中年妇女眉头一皱,陷入回忆,“好像有,平常不怎么打电话的他,周二晚上居然在电话里跟别人吵架,声音很大,当时我在客厅看电视,隐约听见他在说什么新什么药……”
“药?”
“对,我儿子他在癌症研究所工作,前几天听说研制出了一款可以治愈癌症的药。”
刘决回想起今早看到的科技新闻,头版专题上写的正是这款药,如果真有药能医治癌症,那让人自然死亡的药是不是也存在?现代科学发展这么迅猛,一切皆有可能。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其他倒是没有……我倒杯水给你吧?”
“不用不用!”刘决合上本子,迅速起身,朝中年妇女鞠了一躬,“不麻烦您了,我这就走。”
“这么赶?不再多坐会?”
刘决摇摇头,胸有成竹道,“嗯,基本情况都已经了解了,现在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好好。”中年妇女起身,送他到门口。
“阿姨,别送了,您回去休息吧!”见她这般有礼,刘决有些不好意思。
“好,那你路上小心。”
刘决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有手机号码的纸递给中年妇女,“如果有什么新发现,请打电话告诉我。”
“好的。”中年妇女接过字条,点头道。
“阿姨请放心,我一定会查清这件案子,给您一个交代。”
“嗯,尽力就好。”
走出居民楼,刘决收起笑容,心中疑惑如同烧开的水沸腾不止。这次来访,他本以为气氛会很沉重,没想到却是出奇的轻松,陆超妈不仅配合,还很有礼貌,整个交谈过程中,刘决的双眼都没有离开她的脸,从她的表情里,他察觉不到一丝悲伤。若换在平常,阅人无数的他不会感到奇怪,可问题是几天前她才刚刚失去儿子,而现在就能表现出这份平静,意志像她这般坚定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刘决沉思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伴随着短信铃音响起,他掏出手机查看。
“我想起来了,陆超他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曾经不止一次去他房间里翻找这本日记,但都无功而返。”
刘决望了一眼陆超的家,低头在手机上敲击,回复道,“好的,谢谢阿姨!我今天先去一趟癌症研究院,明天再来!”
实验室内,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仪器前捣鼓着试剂。
室外,刘决站在玻璃窗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年迈的院长在一旁向他阐述情况。
“唉!此次研制的特效药,配方只有陆超知道,他突然一走,我们研究院损失惨重啊!”
“你们实验都没做记录吗?”
“院里的每一个研究员,我们都会为他安排一个助理,可陆超没有……”
“他为什么没有?”刘决望向院长。
院长轻叹一口气,缓缓道,“因为没有人受得了他的脾气,他极度自信,从不容许别人质疑,他表现出来的不可一世,令他只能是一个孤独的存在,这也许是作为天才的代价吧。”
刘决回想起高中时代,陆超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研究天文学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特效药真能治愈癌症吗?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我们临床试验过了,服用这药的癌症患者也已康复,并且无任何副作用。”院长从兜里掏出一罐没有标签的白色药瓶递给刘决。
刘决旋开瓶盖一看,里面放着十几颗紫色药丸。
“那这药不是价值连城!”
听了这话,院长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笑道,“可不是,财大气粗的仙药集团还想花高价钱买走这项专利,垄断市场,但被我拒绝了。这么好的药就应该用来造福社会,怎么可以拿来买卖,你说是吧?”
“要是普通人吃了,会死吗?”刘决盯着紫色药丸,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新的问题。
“不会。”
“不会……那就排除是自杀了……”刘决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院长没听清他的话,又再问了一遍。
“没什么。”刘决摇了摇头,“今天的调查就到这里吧,您不用送我了。”
“好。”刘决瞥了一眼实验室,转身离开,当他走到楼梯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决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科研男子朝他跑来。
“你是来调查陆超一案的警察吗?”男子左右顾盼,见周围没人,小声道。
刘决点了点头。
“陆超很可能是被人谋杀的!”
“什么?!”刘决瞪大双眼看着他。
“院长有和你说仙药集团派人来买专利的事情吗?”
“有的。”
“那天晚上我路过南街咖啡厅,看见陆超和那个代表坐在一起,两个人情绪激动,好像在争论什么事情,我猜很有可能是买专利的事情。专利一旦被买去,这特效药在市场上定多少价都是仙药集团说的算。”
“你的意思是仙药集团因为在买专利这件事上被拒绝了,所以对陆超痛下杀手?”
“很有可能,若是他们得不到,怎么会让别人得到?《资本论》上面不是说了吗,如果一样东西有300%的利润,就有人敢冒着犯罪的风险来做事,而这特效药的利润何止300%,起码有500%。”
刘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男子的话说得并不无道理,这年头为了钱顶风作案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这是那个代表的名字。”男子递给他一张名片。
“蒋生?你怎么会有他的名片?”
“那天他来实验室,每个人都给过去了。”
刘决微微一笑,“他倒是勤快啊。”
“做业务的人不都这样,我觉得你可以去调查调查他。”
“嗯,我会的。”
繁华商区,高楼林立。
广场东面,刘决坐在车里静静等候。
南面那三十七层高的写字楼就是仙药集团,此时大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走出,刘决低头按下手机Home键,屏幕亮起,上面显示18:00,正好是下班时间。
来之前,他调出蒋生的个人资料看了一遍,从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信息,他与陆超在大学里是同班同学。
这时,大楼里走出了一位身穿蓝色衬衣的男子,刘决见状迅速下车,快步走向他。
“你是蒋生吗?”
男子警觉地望向刘决,“你是谁?”
“我是调查陆超一案的警察刘决……”
听见陆超二字,男子脸色一变,加速离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决追上前去,继续问道,“有人看到周三那天晚上你和陆超在咖啡厅里争吵,是不是真的?”
男子身子一颤,停下脚步,转过头,脸上神情又害怕又愤怒,“我劝你不要再调查这案子了!有些事情你知道太多就会有危险!”
深夜11:30分,刘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陆超一案多少有些怪异,先是陆超妈的淡定,后是蒋生的威胁,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蒋生的表现真的太像嫌疑人了,但真是他的话,这案未免有些太简单了吧?刘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别瞎想,一切等明天去警局拿了逮捕证,抓审完他再下结论!
清晨,刘决一入警局,就收到陈联给的文件,看着文件上面的案件,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蒋生,男,27岁,死因不明。
这事情真的不简单!
“现在该怎么办?又一起死因不明的案。”陈联问道。
刘决二话不说冲出警局,启动车子直奔陆超家而去,如今唯有从那本日记里找答案了!
“阿姨,打扰了!我来找那本日记!”
“好,请进。”
“这就是陆超的卧室。”中年妇女推开走廊右侧的房门,向刘决介绍道。
刘决点了点头,走进屋,里面的陈设和他平常看到的卧室并无两样,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衣柜,一排书架。
“你找吧,我去帮你倒杯水。”
“好,谢谢阿姨!”
中年妇女一走出卧室,刘决立刻行动起来,先是书架,再是衣柜,最后是书桌和床,他几乎翻遍房间里每一个角落,然而还是没有见到日记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他的额头上已冒出热汗。
“来,喝点水吧。”中年妇女端着杯子走进卧室,刘决接过水喝上一口,还给她,陆超妈见他一脸认真样,识趣地退下。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刘决一人,他坐到床边,闭上双眼,把自己当做陆超,在脑海中模拟场景,若是要把日记藏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该藏到哪里去?
书架,床底都容易找,书桌也是,抽屉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藏东西的好地方,除了……
抽屉顶上!
刘决睁开眼,拉出抽屉,摸了摸上沿,凹槽处还真有一本册子。
刘决嘴角一扬,取出册子翻看。
“7月23日,周六,我时常在想,这世界是怎么运转的?为什么总有些天才会英年早逝?郭嘉,霍去病,周瑜,孙策,他们要是没死,历史会不会就此改写?还是说历史是早已被人设定好的?说不定是外星人,我觉得我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8月6日,周一,我现在很确定,这世界有外星人!他们一定是在宇宙的某个角落,观察着我们,操控着我们的命运,那些天才的横空出世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所以才会‘被死亡’。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把我们人类当成试验品?”
“9月7日,周二,为了验证我的想法,从今天开始我要攻克癌症,将人类医疗技术提前个30年,如果研究出来没几天我死了,那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11月7日,周三,今天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给好朋友蒋生,他居然嘲笑我,说我疯了,我不服,跟他吵了一架,我说的明明很有道理,他为什么就是不信?”
外星人?真有外星人吗?
刘决深吸一口气,突然间一阵剧烈的痛感涌上心头,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太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哟!”一句阴沉的话语从他背后传来,刘决扭头一望,竟是陆超妈!
“你……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外星人!”
“是你给我喝的水有问题?!”
“人类知道得太多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决挣扎着站起,扑向中年妇女,谁知却从她身子中间穿过去,撞在门上。
刘决转身指着她,惊道,“你是?!幻象?!”
中年妇女嘿嘿一笑,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安息吧!”
话音一落,刘决悬在空中的手垂下,一脸安详,没有气息。
M79星云,一位老头坐在机房内,眼睛盯着大屏幕上闪烁的雷达,表情严肃。
“病毒杀死了吗?”桌上话筒里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
雷达上的红光突然熄灭,老头咧开嘴,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尖牙,回答道,“都清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