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冰冷的铁轨上疾驰着。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隧道和大桥,甚至这辆火车开了多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自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住在了这辆火车上。
火车上除了我,还有我的妈妈,爸爸,妹妹,另外还有一条狗,它的名字叫小巫——一条成年的大狼狗,而且是母的。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似乎没有家,又或者这辆火车的车厢就是我们的家。至少我的爸爸是这么说的,因为我知道他从来都不会骗我。
我和妹妹小英时常倚靠在玻璃窗户上,用小眼睛打量着外面世界的一切。
苍翠欲滴的群山,山下啃着青草的老牛,又或者一望无际的大海,偶尔低空滑翔着掠过水面的海鸟……这所有的东西都好像离我们很远,又是那么的亲近,我们在童话书上的插图见过它们,爸爸的水墨画里也有它们的影子,可是比起窗户外边一闪而过的真实场景,纸上的东西却显得那么的不自然和矫揉造作。
车厢被布置得简简单单,虽然简单,倒也挺有家的味道。绿油油的火车皮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有全家福、我和小巫的合影、妹妹和小巫的合影、妈妈年轻的时候的照片……地板躺着三个炉灶,平时做饭用的火就直接来自于火车轮子和铁轨摩擦所生成的火花,但是因为轮子距离火车的地板太远了,所以做饭的锅得埋的很深,平时妈妈做饭的时候几乎就是匍匐在地面上做饭的。
再说这辆火车的情况,车上只有三节车厢,我们家住了一节,抠叔家里住了一节,剩下的一节车厢是抠叔他们家的粮仓,开火车的是一位慈祥而又温柔的老伯伯。
我去车头和老伯伯聊天常常经过抠叔家,看到过抠叔他们家的情况,他们家装修的富丽堂皇,那种奢华典雅是用词语形容不了的。就单单说那些炉灶吧,就比我们家好多了,他们家的炉灶是用金子做的,而且和车头的蒸汽机的炉灶连在一起——蒸汽机炉灶里的火够大,而且窜的老高了,所以做饭的时候不用像妈妈那样趴在地上,抠姨直接穿个花围裙优雅地哼着歌就行了。
之所以叫抠叔为抠叔呢,是有原因的,因为抠叔真的很抠门,虽然他家里很有钱,虽然他家里有个很大的粮仓,但是他从来也不会想着给我们一点,不给也就罢了,他还会想着法子到我们家借东西,我记忆中好像他在前年借的一滴油到现在还没还我们呢!
有一天清晨,我的眼睛都还睁不开,迷迷糊糊就听到妹妹小英在喊:
“下雪了,下雪了,哥,你快起来了,外边下雪了!”
我揉了揉双眼,的确看到火车的窗户上飘来几朵洁白的雪花。
于是我马上把睡梦中的爸爸妈妈使劲地摇醒。
爸爸妈妈疲倦地看了看窗外,就立即起身穿上了衣服和水鞋。
火车开了没多久后像往常冬天来临了那样停了下来,前面的铁路工人正在清理铁轨上的积雪。
爸爸妈妈带上了渔网和头灯下了火车到路边的湖里捕鱼。
政府规定只能在冬天捕鱼,所以一到冬天捕鱼的人就会特别的多。如果不早点去的话,恐怕就连鱼屎都捞不着。因而我们一大早就把父母叫醒是有原因的。
我们已经挨饿了很多天了,毕竟火车不到特殊的情况是不会停车的。不停车我们就不能弄到吃的,弄不到吃的我们就得挨饿。
小巫和我们一样也饿得皮包骨,它怀孕了,虽然消瘦,因为肚子大,不是很容易看出来。抠叔从来都不会可怜我们,纵使他的粮仓里养满了硕大的老鼠。
但是他有时会可怜一我们家的小巫,怀孕的小巫靠吃抠叔他们家的剩饭剩菜勉强保住了身子。
这一天,它产崽了。一共五只,一只黄的,四只黑的。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小英怕狗仔冷着,于是一只换一只地抱在怀里取暖,我觉得这些刚出生的小狗到有几分像是她生的孩子,因为她比狗妈妈还心疼它们。
爸爸妈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我看见网兜里仅有几条小鱼,太小了,小的恐怕小英一口就可以嚼的完。
妈妈把小鱼仔从网里取出来给小巫吃。
“你疯了吗,我们都还没的吃呢!给狗吃什么!”
爸爸看见妈妈的举措,气急败坏地说。
“它怀孕,它饿了,它需要吃的,你又没生过孩子,你不会懂的!”
妈妈镇定自若地冲爸爸说道。
小英抚摸着大狼狗小巫的大尾巴,嘴嘟嘟的喃喃道,小巫小巫,快吃小鱼吧,这样你才会有奶奶喂小黑和小黄。
爸爸不让妈妈喂小巫,他抢过妈妈手上的小鱼,随手扔进了地板上的锅里。
小巫好像流眼泪了,它不停的摇着尾巴,不停地舔着爸爸的脚趾,然后看了看妈妈,最后径直地撞在了火车的车皮上。
一片狗血淋漓。
五只小狗在小声地叫着,叫声中带着凄凉。
爸爸强忍着眼泪把小巫的尸体给肢解了,放进锅里煮。
吃了小巫的肉,我们不再挨饿了。
很快,小狗也长大了。
春天来了,我们教会了五只小狗说话。
告诉它们,它们有一个伟大的母亲。
火车还在走,冬天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