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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创作第八期：成为

孙奶奶和往常一样把饭做好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喂，妈，璐璐怎么样？”女儿一开口就是关于璐璐，就像孙奶奶总是准时给女儿打电话一样。

“放心吧，璐璐挺好的。你呢，最近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那就好，璐璐好……”电话那边传来了催促女儿工作的声音，“不说了，先挂了……”

“嘟，嘟，嘟……”

女儿每次都这样迅速地把电话挂断，孙奶奶早已经习惯了心中传来的那一缕凉意。自从女婿意外去世后，女儿每天都在外面忙着工作挣钱。而外孙女璐璐就托付给自己照顾。逢年过节，女儿回家探望，看到璐璐被养得健健康康的，就会忍不住夸孙奶奶，真是个称职的好妈妈好外婆。

不一会，孙爷爷带在公园玩的璐璐回来吃饭。孙爷爷看着桌子上可口的饭菜，想起与孙奶奶的半生，总是把家里家外照顾得井井有条，时常觉得，能够娶到孙奶奶是他此生的荣幸。

璐璐看着今天有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开心得不行，本来孙奶奶是不会做红烧肉的，璐璐刚来的时候时常哭闹着说要吃红烧肉，孙奶奶就为了璐璐去学，几次失败下来才渐渐掌握了要领，现在已经是孙奶奶的拿手好菜。

璐璐边吃着最爱的红烧肉边嘟着嘴说，老师让孙奶奶明天去学校一趟。

“是你在学校不听话了吗？”孙奶奶觉得应该不会，璐璐一向乖巧懂事。

璐璐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于是第二天孙奶奶只好前去一探究竟。

老师拿出璐璐的作业本给孙奶奶看，璐璐的作业写得很是认真，字迹工整，几乎没什么错处。

接着老师翻到后面，跟孙奶奶说：“你看璐璐在作业本上画画。”

孙奶奶接过作业本，一只可爱的小狗在作业本上简单几笔勾勒出来，却栩栩如生。

孙奶奶有些诧异，有些高兴。不过还是赶紧给老师赔了不是。

“老师，不好意思啊，这孩子怎么能随便在作业本上乱涂乱画呢。等我回去一定跟她说。”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叫您来其实也没别的，作业本的事，确实得让璐璐注意，只是璐璐这个画，我个人觉得，很有天赋，您要是有条件的话，可以带她好好学习下。”

接璐璐放学的时候，那只栩栩如生的小狗一直浮现在孙奶奶的脑海之中，不停回味着老师跟她说过的话。

璐璐见外婆一直没说话，便问外婆怎么了。

“璐璐，外婆问你，你喜欢画画吗？”

璐璐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地回答道：“喜欢呀！”

“外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外婆想让你报名绘画兴趣班，你愿意吗？”

璐璐愣了几秒，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然后开心地雀跃起来。

“真的嘛？外婆！太好了！”

外婆看着璐璐开心的样子，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感受到一丝温暖，渐渐变得柔软。

“妈妈……我喜欢画画，我可以报绘画兴趣班吗？”孙琴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学画画？你真是异想天开！家里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学画画得多少钱？学什么画画！”那时孙奶奶的妈妈暴跳如雷，一口回绝了孙琴的请求。

“是学校的兴趣班，不用花钱的……”孙奶奶解释到，被拒绝一次后态度更加小心翼翼。

“那也不行！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学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孙奶奶见实在没了希望，使劲捏紧了手里那张平常随便画的却被学校最好的美术老师认可的画作。本来满怀期待的那颗怦怦然的心，在此刻碎了一地。

一周后，孙奶奶带璐璐去参加了绘画兴趣班。每次去接璐璐回家的时候，兴趣班的老师，都会夸璐璐很是有天分。回家的路上，璐璐一直蹦蹦跳跳很是开心，兴奋地跟外婆分享着今天画的画和学到的绘画技巧，还有老师对他的夸奖。

孙奶奶用她年过半百粗糙的手握着璐璐软软嫩嫩的小手，或许她曾经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璐璐可以替她完成，替她开心，也不算遗憾吧。

这辈子，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带璐璐去画画。

这天，璐璐对孙奶奶说，璐璐说市里有一个绘画比赛，老师推荐她参加。孙奶奶也为璐璐高兴。只是璐璐歪着脑袋，用铅笔在纸上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草稿，总觉得画什么都少了点意思，无法确定下来到底如何起笔。

孙奶奶看着璐璐冥思苦想的样子，有些心疼。于是孙奶奶走到璐璐身边，随便抽了一张画纸，用记忆临摹出青春时对绘画的憧憬，一副栩栩如生的草稿便浮现在了璐璐面前。

璐璐惊讶地看着外婆，和外婆的画作。

“外婆！你画的真好看！”璐璐欢呼雀跃。

“外婆，你是不是也喜欢画画，我很久之前在家里一个很少打开的抽屉里翻到一张画，应该是你画的吧？”

璐璐从书包拿出了那几幅她偶然翻到珍藏已久的画作，曾经璐璐被这张画所惊艳到，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绘画有了兴趣。

孙奶奶瞪大着眼睛，盯着这幅在曾经的故事里最后一次描绘青春的模样，是的没错，这是她曾经的最后一幅画。

那时候她完成了父母对她成为一个好学生的期许，在那样一个贫穷的小村庄里，她是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女孩子。当时她的父母为他们自己的脸上的荣光，为她的前程似锦开心不已，觉得有这样一个孩子是他们的荣幸。

在那样松弛惬意的时光里，孙琴靠着自己打工赚的生活费，为自己报了一个兴趣班。她似乎是同龄里对技巧掌握最少的同学，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爱这件事，享受这件事，在曾经因为学习的漫长等待中，她一次又一次的临摹与琢磨，已然足矣让老师对她的话刮目相看。

而那副画，就是在那个兴趣班完成的。老师见了这幅画也甚是欣赏，决定推荐孙奶奶去参加一个绘画大赛。

那天回学校的路上，花开正好，清风微拂，荡漾着丝丝甜蜜的味道，孙奶奶看到了对热爱最美好的期许。

只是，那天一通电话却彻底打碎了孙奶奶的美梦——父亲得了癌症。

于是不得已之下，孙奶奶退了兴趣班，将自己打工赚来的生活补贴也帮助父亲治病，空闲时间也都用来了去医院照顾父亲。

即使是注定要离开的人，孙琴也注定是那个孝顺的女儿，陪伴在父亲身侧。

只是曾经压抑许久的热爱与梦想，终究搁浅在了时光的缝隙中。

父亲去世后，孙琴一个人盯着那幅满怀期待的画作许久，眼泪从孙琴眼眶中流出。就这样，孙琴将那幅画永远封存，成为了孙爷爷这辈子都不曾后悔结识的妻子。

“是啊，外婆曾经也很喜欢画画。”孙奶奶没忍住，在璐璐面前终是流下了遗憾的泪水。

孙奶奶为璐璐打草稿的那幅画，由于与璐璐平常的话风格有些许不同，而且孙奶奶的画技巧更加成熟，居然被老师看了出来。

“璐璐，这幅画有人帮你画的吗？”

“是的。”璐璐见瞒不过老师，便小声承认了。

“这是谁画的？”

“是我外婆。”

“是每天接送你的那个老奶奶吗？”老师很是惊讶，这个奶奶居然会把璐璐送到兴趣班，看她的画，自己教给璐璐一些东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是的，我这里还有一幅她年轻时候的画。”璐璐拿出了那幅封存已久的画。

老师看到这幅虽然已经有一些掉色，但是却因此变得更加有韵味的画作，连连点头，称赞不已。

“真是好画呀！”

回家的时候，璐璐把这一切告诉了外婆。

“外婆，老师说他想把你的画邮寄给一个画展，到时候你可以作为嘉宾去介绍自己的话，也可以去学习和参观别人的画。”

外婆听到这些，好像那压抑许久的热爱被唤醒，心中是按耐不住的喜悦。只是她终究有些迟疑。

璐璐看着外婆有些犹豫，便懂事地开口：“外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外公那边我来跟他说，我和外公会照顾好自己，不用你操心的！”

外婆看着璐璐可爱真挚的小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将璐璐拥入怀里，揉了揉脑袋。流下了两行眼泪，遗憾在这一刻终于再一次变成了期待。

去参加画展那天，孙奶奶没想到孙爷爷会带着璐璐来送她。安检前，孙奶奶向孙爷爷和璐璐招了招手，在远处看到了女儿那个熟悉的身影。

飞机游荡在云层里，向窗外望去，晴空万里。似乎回到了花开正好，清风微拂，荡漾着丝丝甜蜜的味道的那天，孙奶奶又一次看到了对热爱最美好的期许。

这辈子，唯一不后悔的，不是带璐璐去画画，是让璐璐做了自己喜欢的事。

我们这一生会扮演很多角色，无论做得有多好，终究要成为一次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