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如今哥哥在前线作战,我一颗心总吊着,又刚刚失了孩子,因而神色总是恹恹的,对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皇上一开始还时常来探望我,但日子久了,便也有些烦心了,时至今日,已有四五日未踏足长春宫了。
我自知再拖下去只会让皇上彻底厌了我,纵然现下碍着哥哥的颜面不会在明面上如此,可我不敢赌这一回,更不敢用家族的荣耀拼得我自己一心。
次日,我平生第一回下厨,亲手做了些糕点。几番辗转,总算步入御书房,就见皇上正满目笑颜地瞧着一卷信笺。
他见我来,笑意盈盈地说道:“潇儿,你来得正好,朕也正要去找你。你兄长这次于平定北部之乱立了大功,带兵围剿匈奴,想来少说也能维持我大清数十年的安稳。潇儿,朕得有多幸运,才能有你,有你兄长,真是我大清的福气了。”
我心下自然为哥哥高兴,便奉承几句皇上的话:“潇儿不敢,自然是皇上励精图治,臣子们上下齐心,才能有如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轻轻刮两下我的鼻尖:“你倒是惯会说好话。”
三日后,哥哥班师回朝。皇上也为季家封了赏赐:晋哥哥为镇国大将军,父亲为二品太傅,母亲为浩命夫人。因着前朝后宫联动,我也晋为昭妃。
一时间,京城季家,春风得意,煊赫一时,几乎人人想来攀附。连着我在后宫中,待遇都一飞冲天,长春宫都快被踏破了门槛。
皆是一副美好的模样。
这日,我正半躺在床榻上,丫鬟涟禾给我喂着药,尽管已经熟悉了这股味道,扑面而来的苦涩却还是让我打了个寒颤。
忽然,就听珞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嚷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涟禾放下药碗,急忙拦住她,我不禁皱皱眉,懒懒地开口道:“珞瑛,你急什么,有事儿沉稳着点,慢些说。”
她喘了口气,又道:“老爷和夫人......遇害了,被人刺杀了......”
我猛地翻身下床,头脑突然有些恍惚,却是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她,“,你说......什么?......不可能!”
“昨日老爷和夫人一同乘车出去游玩,行至章弥山的时候被一股突然蹿出的人刺杀了,至今下落不明。我也是方才听小李子提起才知道的。”
我此时心如刀绞,颓然坐下,手死死地揪着被角。
父亲说过,他这辈子都贡献于朝堂,如今年老了,也想看着我与哥哥无忧后,闯荡天涯去,各地走一遭。如今,却是永远都无法实现了。还有母亲,从小对我百般温柔,我还尚未在她的怀抱里待够,更还没有给予她何种报答。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对了,小李子都知道这件事,那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我愤然朝外走去,珞瑛与涟禾在身后一路追着我。
我同皇上哭诉了好几炷香的功夫,他却只告诉我,逝者已去,不要太悲伤了,他会找到父亲母亲的遗体,厚葬他们的。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我求皇上让哥哥进宫陪我一天,他终是允了。
当天下午,哥哥便风尘仆仆进了宫,直奔我的长春殿。
他却告诉了我一个恐怕我一生都难以置信的消息:是皇上派人去埋伏、行刺的。
我先前早已在脑海中构思出亿万种可能,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料算到,皇上竟狠辣至此,当真是无情无义的魔鬼么?
我问哥哥皇上为何这般做,他只道四个字,“功高盖主”。我明了,此事恐怕只是警醒,如若不做决断,再下一个被毒害的,就说不准是我或哥哥了。
这深宫之中,我如今是定然待不下去了,皇上的一举一动,早已将我伤得千疮百孔。商讨许久,得出唯一一个可行的法子——假死。没了家庭的牵绊,待我们出了宫去,再过想要的日子。
五、
逃出宫的那一日,大概是我五年来过得最轻松的一回。
我好似又成了那只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海鸥,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尽管再也回不到从前。
父亲未了的心愿,便由我们来实现吧。
从今往后,漫漫余生,唯愿岁月莫愁安。